行走一片稻田

作者: 王英年2017年12月20日来源: 保定日报优美散文

这是扬花抽穗的稻田。

田间小路侵满杂草、荻花白絮,明净的旷野弥漫着庄稼成熟的甜香,不时有蚂蚱腾起,间或几声秋虫鸣叫。纵横小溪,汩汩细流,载着稻花的倩影,轻吟低唱。

二姐病中,我常独自骑车回家探望。故意避开车辆喧嚣、尘土飞扬的马路,也不傍村而过,执意穿过这片铺满金黄的稻田。看风过稻田,听稻田秋语。

这片稻田就在村庄的家门口,说不上辽阔,不紧不慢骑车行走也就用上半小时,已不是乡村大旷野意义的秋景气象。看得出这是一片承包地,田间因程式化的耕作而显得空阔寂静,没有那时农家行其田野、耕种苗莳、逮鱼捕蟹的情景和意趣。曾几何时,劳作经年的人们把土地和庄稼融进了自己的生命里,和自己的姓绑在了一起,一辈辈人,为着灵魂的丰盈和喜悦,以田地为砥,精心分配着身上的力气,知道什么庄稼使多少劲,持续不懈地努力着。乡村的本质是劳累的,而非田园诗的想象和溢美。情之所至,我禁不住俯下身子,托起穗头,嗅闻花香——花谱上虽不见你的芳名,庭苑中不见你的身姿,然而,就在这深深的绿丛中,朴实的稻花那清纯的幽香,风过稻田,充溢于天地之间,就在这深深的沉默里,普通的稻花那黄金的理想,梦境一样沉甸甸,却令花王也俯首折腰……

而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田地,逃离了乡村,到远方播种梦想,把田地抛给了商家租种,把种庄稼当成了一种经营。农民,成了一个职业而不是身份。

再环顾村庄,也不是过去灰砖青瓦、蓬门柴院的苦寒人家,红顶白墙,宅宇高筑,还有氤氲在远处背景里的高楼大厦,看到了几分城市模样。恍惚间不是踏进了田园,而是游走城市一陬街区,乡村仿佛穿上了还不怎么时兴的裙裾,又似乎我们人类做了什么错事,把发生在更早年代的生活给埋葬了,把原汁原味的美给稀释了、挤走了。而对笃定于泥土、古意的村庄的留恋与伤感,被丝丝缕缕难以忘怀的回忆酿成。

飞速城市化的进程中,我们都来不及扯住即逝的乡村一角的衣襟。而留守家园的那些人,在疲惫地耕耘着久远而温情的土地。抬头凝望,你会发现村庄安静多了,没有了儿时村庄的喧闹,鸡鸣犬吠,炊烟袅绕——一种简单却充满诗意的生活正在离我们远去。

我行走这片稻田的时候,风在上空掠过。

扬花抽穗的稻田,依托着灵魂的温情热土,用相思、用绿意环绕着村庄。村庄不动,稻田生动,点化了千秋田园。

风,从稻田的头顶上润过来润过去,握一把稻田的信念,吹奏了一首长笛短曲的悲歌,让深埋在心里的土地向四野伸展,随风缓缓走过。

风,从村庄上空漫过来漫过去,回味着炊烟里稻香的味道,把难以割舍的情怀、眷恋记在了心底。

风,在城市的上空悠过来悠过去,起伏着连绵的激情,招展着欲望的旗帜,把已要入梦的细节悄悄地切割。

风,吹翻了稻田的结构,吹动了稻田的情节,吹老了村庄。

我行走在这片稻田,长了脚的风似乎什么都知道。它告诉我:看出了你怅惘忧郁的目光,听到了你悲欣交集的叙说。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