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幽花不记年

作者: 赵丰超2018年01月02日来源: 保定日报社优美散文

少年读书,古诗词里,有两个词是专属于春天的。陌上、幽花,它们饱含着春的气息,每看到它们也就能忆起春的样子。

陌上,一个富有诗意的词。阡陌交通,南北为阡,东西为陌,那是一条条崎岖的田间小路,它穿过开满野花的平芜,跨过春水淙淙的溪流,直指向平林深处的炊烟人家,溪流上的小桥就是村庄与田野的纽带,也是我们的脐带,村庄是我们的母亲。戴氏王妃归省而去,吴越王给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不必太多字眼,只陌上二字,我已能想见春的样子: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暖风轻抚过毎一朵油菜花,孩子们在村口扯着纸鸢疯跑。这就是春,但这样的春只属于陌上,属于田野。在外的游人啊,不管是归省的王妃,还是求学的游子,都归去吧,春天实在不是远行的季节啊。

陌上的更远处是春山,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踏在野花上的行人,你神色如此匆匆,你要去往何方,你到底是归人还是个过客呢?

读到这首词的时候,我想起父亲提到的一个人,他是我同门的祖辈,在外乡公干,每周末回家。父亲说,他可是个规矩人,讲究,离村二里路开始步行,推着自行车回来,一路与乡人打招呼。不知为什么,每读到词中的“行人”二字,我就会想起这个人。春天的傍晚,他从远乡归来,穿过遍地野花的田野,踏上村口的小桥,一抬眼就看到树林深处的炊烟。那一刻,他的内心一定是圆满的,他不单单赢得了乡人的尊重,更点缀了整个春天。

从村中向陌上看,倚闾望去,远处的行人只是一个小点点,在油菜花的海洋里,在大地的绿毯上,显得那么渺小。可是站在陌上的高地上向村庄看去,却又是另一番样子。很小的时候,公路并未修到村口。那时我在县城读书,每到周末回家,都要走几里土路。傍晚,怀着难以抑制的归心,一路嗅着花香,朝家里跑去。遥望村庄,在黛青色的树林里,荡起一抹奶白色的炊烟,炊烟掩映着的是一片绯红,那就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的童年,有棵正在开花的树,那是我的根。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诗人所见的幽花为何花我不知道,但是读到这首诗,儿时的小院就会浮现在眼前。那时,院中有株泡桐,盈抱粗细,树枝伸过屋顶,拢成一个圆球,每到春天,倒不见它抽枝发叶,只见花儿开得旺盛,一个个小喇叭聚在一起,像一团粉霞,能映红半个村庄。特别是从村外行来的时候,远远望去,它抢尽了村庄的风头,竟似一团火,把素色的村庄点亮了。

它是泡桐。泡桐在院子的东北角,挨着厨房,很久以前树下曾放着一副碾盘。奶奶时常拄着拐杖坐在碾盘上,剥花生、蜕玉米,整个院子因她的勤劳而生动起来。父亲在门口收蒜苔,他挑着大秤在吆喝,村里村外的人都涌过来。他们聚在院子门口,聚在泡桐树下,叽叽喳喳,谈斤论两,为生活而忙碌着。那时的我们还小,在碾盘上跳上跳下,做着各种不知名的游戏,却从未去注意,泡桐花开,一树明艳,正飘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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