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落

作者: 刘文波2018年02月11日来源: 潮州日报现代散文

现在,这样的村落已经很少了。古老村落,仍散发出袅袅的炊烟,传来陈迹般的阵阵牛哞,和昭示着农耕文明的回荡在空旷原野的牧歌。

无论是行走在北方还是南方的阡陌之中,我都会凝神与晚霞一般的飘渺的古老的镜像,都会有一种拥抱的冲动。我不是那种以讴歌过去,附庸风雅为目的的怀古遗老,也不是一面歆享着现代文明的盛宴,却又以欣赏裹着缠脚布踽踽难行为乐的伪现代派。我自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暂时从田间迈上地头,却又找不到归路的晋武陵人。对这种或在时间深度里的古老文明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亲和感,而在那些已经成为标本的远离了生活的文明古迹面前却毫不动容。因为,一个是鲜活的,一个死去的。

这些古老的村落的最突出的特点是静。在山间岭坳,或是背风向阳的山坡上,掩映在古木参天的丛林中的明清时抑或是更为久远的建筑,歪歪斜斜地慵懒地在阳光下伸着老胳膊老腿,既不成排,也不成行,就这么随和地一躺就是几百年。穿行其中,屋回路转,参差错落。沿着一条老旧的老巷子,你会不经意地来到一家的屋檐下,一户的后院中。你会碰到浣纱的农妇,舂米的村姑。不过不打紧,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回眸一笑,粲然神生。你可能正为自己的唐突行为而不安,而她们则擦一把汗,继续干各自的事情,没有人会把你当作一个偷窥者,顶多会在你的注目红一下脸,或者扭转身倏忽消失在巷尾。你可能正惊疑眼前的那个粉衫绿裙,娥眉杏眼,唇红齿白的倩影是从《诗经》中闪过,还是从《红楼梦》里走出,而眼前又恢复了原来的阒静。

古老的村子是不设防的。

篱落参差,几架扁豆花正含苞吐蕊,偶尔也会从篱笆缝里钻出一束散着花香的栀子,或者几茎开得灿烂的夹竹桃。篱笆门是虚掩着的,像随时候着你的到来。轻推柴门,便可进入小院。口渴了,随便掀开水瓮,舀一瓢水,豪饮一气,甘洌清醇。园子里应时的蔬菜水果,伸手可摘,只要不是糟蹋,随便摘几只解解渴,爽爽口,是没人见外的。

古村又是盛情的。

在其他地方,被当作陈迹而盛放到博物馆里的碾子、水车,除了被当作时间的标本的历史意义的悬挂,已不再具有其他的含义,完全退出了生活。而在这里,在那些露天或者不露天的碾坊中水车旁,不时传来如古韵俚曲般余响,让人感到往昔岁月的血肉丰满,红润鲜活。它们仍然活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支配着人们的生活,润泽着人们的血肉筋脉。

古村不会老。

冬日里,一堵向阳的土墙下,几个晒太阳的老人散淡地坐着。或半眯着眼,或含一枝悠长的烟管,吸一口,半天方从鼻孔飘出两缕蓝烟。如果不是烟气升腾,你会以为老人又梦回到自己的年轻的岁月里。阳光毫不吝啬地伴着尘埃降落下来,落在屋脊、树梢、门楣、墙脚,落在老人的发际、眉梢和胡须上,也落在寂寥无垠的天庭,照亮了后世前尘。在这圣洁之光的照耀下,足以使人忘却现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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