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2018年02月28日来源: 商洛日报现代散文

窗外阴沉沉的,一场秋雨刚过,看样子又要下雨,村委会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后晌,村干部们卸下一天的劳累,笑谈起工作中遇到的事。是呀,有些日子了,镇上指示、村民摸底,每天都是没黑没白的日子,都习惯了啊。周支书显得几分疲惫,刚喝了几口茶,就听门外有人高喊:“周支书,周支书,你看这事咋办哩?……”跟声就有人带着股风闯了进来。

“杨老倔,你又咋啦?谁又把你家的地畔子占了?”杨老倔是出了名肯耍蛮横的人,就开起他的玩笑来。

老倔不到六十却佝偻着背,穿着儿子褪下来的蓝色校服,用手捂着太阳穴,拖着委屈的哭腔道:“房盖半截子,让我盖不成,不让一点水泥掉到她家的地里,还打了我,你看打的这疙瘩。”说着凑上脏兮兮的头。

周支书没细看,只回应道:“有人欺负你了?你可是出了名的‘老难缠’呀!”说着话和雷村主任被杨老倔领着去了村西头。

老倔确实是在盖房,他的邻居刘婆在灰浆边立着,头发花白,面色憔悴,见到村干部来了,竟把头歪了过去,谁也不看。

“大娘也在?”周支书笑着打招呼。

她听出支书的声,没好气地又回过头,连珠炮似的诉说起这几年就与杨家的不和,去年,还被老倔家的狗咬伤过,自己打了针,杨老倔不愿出药费,还骂她招惹了狗!三年等个润腊月,这回偏不让他从菜地走路。她说这些话时,眼睛里泛着光,却一脸的恼怒和委屈。

周支书猛地把身子转向老倔,脸色一变:“你咋是这怂人呢?你也不想想人家为啥挡你哩!”

“……”老倔嗫嚅着,挤出一丝笑。

“你家狗咬了人,得把钱给人家!”周支书话硬邦邦的。

“这行,只是我粉刷墙不能耽误。”老倔支吾。

“这样吧,我现在先替你垫付,你随后了再还给我,咋样?”

“哦,行,谢谢周支书,那我就叫人粉墙了。”

她接过钱,顿时神色严肃中有点激动:“这事都不算啥,今天来了,麻烦一定要到我家里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就起身并伸着手要引领的样子。

这是隔壁一个院子,土坯房,看上去实在有些破败,她手一指说:“你们看,这从上到下墙的裂缝,小兔娃子都能钻进去,我一个老婆子有啥办法。”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

进了门,屋内被灶烟熏得黑黢黢的,一提一提拧好的苞米棒拥挤在木椽架上,塞满了堂屋,过人都勉强,“这是家吗?”周支书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她嘤嘤嗡嗡哭出了声,指着墙上相框黑白大头照片说:“老汉一走,娃一年四季回不了一趟家,我这病病老婆一人,日子是这样子,算不算贫困户?”她一连问了几个“算不算”。

周支书有些疑惑地问:“前几天不是有镇和村上来开过几次会嘛,你没参加?”

“去了,还给人家举手了,可是提议到我时,一些人没举手,都是他撺掇的,没评上。”她回答着,样儿很委屈。雷村主任抢过一句说,小组报上来的名单里好像没有她。

周支书的神情有些凝重地对她说:“别难过,这事我知道了。”

她止住了啜泣,神色像是安慰了许多。

回到村委会,天已经黑了。周支书坐在办公桌前,陷入了沉思,镇上、村上、乡邻,谁都是爷,我的委屈,谁知道,惟有一根根燃烧的烟头红红地闪着。

又是一个周末下午,村委会早早亮起了灯,人还是不少,除了干部,就是一沓又一沓的牛皮纸袋。又是杨老倔的那个邻居在门口转悠,见周支书出来就忙上前,笑眯眯地感谢把她给增加到了贫困户名单里。

周支书望了望阴沉沉的天,到底还是下起了雨,他轻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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