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麦香的回忆

作者: 吴长远2016年01月20日现代散文

夏收时节,我给在老家的父亲打电话,问忙得怎么样了,父亲说已经收完了,玉米也种上了,仅仅两天的工夫。

挂断电话,在感叹现代化生产机械带来的方便之余,我的思绪不由得穿越时光的隧道,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回到了那热火朝天的年代。

那个时代,麦收比现在复杂艰苦得多。要经过割麦、运麦、脱粒、扬场、晾晒等几道工序,每道工序都需要付出辛勤的汗水,整个过程没有十天半月的工夫是走不过来的。哪像现在,掏上几百块钱雇台联合收割机,几刻钟的工夫就能将十来亩地的麦子搞定,而且吐出来的都是已经脱干净的麦粒,只需用农用三轮车运回家晒晒就行了。

割麦:

赤日炎炎汗流浃背

先说割麦吧。

我最怵头的就是割麦,所以印象最深。

每逢割麦,总是天气晴朗赤日炎炎的时候,因为下雨阴天没法收割。

我从十多岁就开始跟着父母下地割麦。那时候割麦,要么趁早,要么趁晚,因为那段时间比较凉快,能够少受些烈日的蒸烤。说是趁早和晚,其实上午也往往割到11点左右,而下午一般3点左右就要下地,算起来也不少于八小时的劳动时间。

那时候,每天天不亮,父母就招呼我们起来去割麦。虽然睡意正浓,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没办法。到了地里,父母、姐姐和我一人一垄麦子分开,自己割自己的。当然,父母对我们的速度没有要求,但毕竟我们年龄小、力气差,往往父母已经割了两垄了,我们还割不完一垄麦。即使这样,罪也不少受。刚下地的那会儿还好些,等到太阳升起来,头顶烈日,弯着腰,左手搂麦,右手挥镰,再用力割下来,麦芒总能刺透衣袖,扎得胳膊很疼,裸露的手腕更是被扎得通红。握镰刀的右手,很快就被磨出泡来。此外,时间长了,腰背也酸痛得厉害,疼得都直不起腰来。姐姐老实,从不偷懒耍滑,而我则往往借口要喝水,躺到地头上偷会儿懒,等着父母吆喝了,才磨磨蹭蹭地赶回去继续干活。

麦子只割下来还不行,还得自己打草绳,将麦子捆起来放好。

那个时候因为家里人多,我们家有十多亩小麦,全部割完总要四五天的时间,算起来平均每天也就割两三亩麦子。

运送:

驴车侧翻险些被埋

麦子割完,就该运了。

当然,并不是等全部麦子割完后才开始运,而是边割边运。

一般都是父亲先跟我们割一阵麦子,看看一块地割得剩不多少了,就套上驴车开始装运。

父亲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拉车的前后插上提前做好的木架子,为的就是多装麦子。最终装载的高度一般都有我两个人高,差不多能装一百多个麦捆。运麦子的时候,我们在车下负责搬麦捆,父亲则在车上负责码放。别小看了码放麦捆这个活儿,里面的学问不少,须得先将车厢里面装满,然后一个压一个,一层压一层地摞起来,使个与个,层与层之间相互咬在一起,只有这样,装的车才结实,否则很容易就塌架了。

父亲显然有经验,装的车从未塌架过,而及至年龄稍长,我上去一试身手的时候,塌架的事儿没少发生过。最惊心动魄,印象也最深的一幕是有一次,我驾着驴车往场院里送麦子,快到场院那里下坡的时候,因为坡度太大,我又没有经验,没及时下车牵住驴减慢速度,而是照直往下走,结果因为惯性太大,驴车径直往下冲去,在乡亲们的一片惊呼声中发生了侧翻,还好我反应快,在翻车的一刹那迅速从车辕上向外侧跳了出去,要不然早被车捂到了底下,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很难说。说来也怪,那时候胆子特大,看着驴仰车翻的状况,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和后怕,还冲着赶过来帮忙的乡亲们傻笑,仿佛发生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脱粒:

尘土飞扬灰头土脸

把麦子运到场里以后,就要脱粒。

最初,人们还是套着牲口拉着碾子,在早就轧得硬邦邦的场上来回转着圈儿轧,等轧得差不多了,将麦秸挑开,将轧得并不十分干净的麦粒扫出来。

后来,乡亲们图省事,干脆将麦子铺到了村旁的公路上,任由过往的汽车碾轧,长大了我才知道,这给交通带来多大的隐患。有一年,不知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是过路司机无意中扔掉了烟头,正在公路上轧的麦子燃起了熊熊大火,五六里长的公路上铺着的那些麦子全部化为了灰烬,公路两旁的杨树也被烧得半死不活。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到公路上轧麦子。

此后似乎没有几年的时间,人们就开始用脱粒机了。那个时候一家一户买这东西,似乎太过浪费,就几户要好的邻居合起伙来买台脱粒机。但这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独立操作的,往往要几家大人孩子联合上阵,才能玩得转。记得那时候,我负责站到麦捆堆上用叉往下撂麦捆,两人在下面负责用铡刀将麦捆的下半部分截去,更多的人则站在脱粒机旁将麦捆的草绳解开,分成一绺绺的,往脱粒机里送,入口这边源源不断地将麦子送进去,出口那边则是始终尘土飞扬,麦秸飞到了前方,颗粒则落到了下方,有人用铁锨或耙子将麦粒搂到一边去。因为是流水作业,效率高了许多,一般每户人家一天就能脱完了。

脱粒是最脏最累的活儿,虽然人们都裹了头巾、戴了口罩,但一顿忙活下来,无不是灰头土脸,鼻孔里都是黑黑的尘土,用水洗的时候,一盆水很快就变得黑乎乎。

扬场:

技术精湛方能完成

脱完粒之后,还要扬场,就是要把麦粒中的尘土和残留的麦皮扬出去。这个活儿小孩儿干不了,一般小青年也干不利索,都是父亲这样的老把式来干。扬场要看风向,用木锨将麦子铲起来,逆着风向抛洒出去,风才能把尘土和麦皮吹到一边。因为这个季节往往都是早晨有微风飘过,所以父亲一般都是早早起来去扬场。需要插一句的是,在脱粒和扬场之间,麦粒脱完之后堆在了场里,有没有人偷不知道,但每家每户都会留人在场院里过夜。小时候,父亲带着我一起看场,等到年龄稍大,则干脆留我一个人看场,好在四周都有看场的人,我并不害怕。在场院里过夜自然没有家里舒服,往往都是将拉车支起来,上面盖上塑料布,下面铺上麦秸,再铺上一床褥子,一个简易的小屋就搭起来了。现在想起来,当时乡村的夜晚格外的静谧,也没觉出有蚊虫叮咬,在简陋的小屋里面居然睡得很香,往往是我还没睡醒的时候,父亲已经开始扬场了。

扬完场之后就是晾晒。等麦子晾晒差不多了,父母拿麦粒放进嘴里一嚼,感觉干了,就开始装口袋。装个差不多,用麻绳将口袋嘴系牢,等着装车。估计那一袋子得有八九十斤重,反正我是搬不动,但在父亲看来,似乎是小菜一碟,轻轻一提就搭到了背上,来来回回不知搬运多少袋,从来没有见他喊累过。

等这些忙活完了,麦秋算是接近了尾声。不过还有好多活计等着父母和乡亲们去做:交公粮、浇地、种玉米、间玉米……

现在,随着社会的迅速发展,这些都已经成了带着麦香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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