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

作者: 郑劲松2016年04月23日优美散文

山村下了一场大雪,果蔬草木一夜醒来,全白了。

儿童们窗前看雪花飘飘,就一个劲儿央求妈妈讲童话。有一个孩子揉揉眼:“妈妈,雪花那么多,都从哪儿来的呀?他们的妈妈是谁呀?”

年轻的妈妈卷起窗帘说:“雪花是大地的孩子,在外乡长大后,又回到了老家。”她指着那些白色的群山,口里说着心里想着一个青年诗人给她的诗句。

覆雪的山峦分外丰满,在儿童眼里,真像妈妈白胖胖的乳房。他摇摇头,拉开妈妈胸前的红雪巾,多么熟悉,白嫩的平原,两只喷香的雪丘正一个劲儿地起伏。

“妈妈,我要吃奶!”孩子一仰头。

“什么?乖孩子,不是都断奶一年多了吗?”

“妈妈,你不是说,雪花到外乡长大,还会回来,回来……妈妈,你看……”

窗玻璃上,一朵红花正用手指般的冰条抱着花盆里的小雪球吮吸呢。

“淘气,来吧,就这一次了。”

年轻的妈妈关上了窗帘。雪花正在土里溶化。妈妈把红红的乳头插进孩子的口中。自己羞红了脸,像情人的初吻,令人回忆的大雪,送来了已经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调皮的孩子也红了脸,一边吸奶一边翻眼看妈妈。妈妈的脸,好像那平原上空的红月亮。妈妈感到了孩子的体温。那贴在胸脯的小红脸,圆圆的,像嫩嫩的红太阳从海面上初升,年轻的丈夫正从海边冒雪归来……

孩子的嘴像推土机一样往深处挺进,她的心跳起来,一扬手,红红的雪巾就飘落下来,盖住了白色平原和平原上耕种的小太阳。潮涨潮落,那样的猛烈而温柔,一次次,仿佛要让眼泪顺着思念掉进不愿看见的梦乡。

雪停了,窗帘打开,白色的世界凝固在眼前。

他在妈妈的红围巾下静静地听,听一种雪凝雪化的声音。妈妈眼望远方,把嘴唇压在围巾上,她看见了孩子梦中,爸爸在雪海深处的去和来。

此刻,孩子和妈妈都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幸福。依偎在窗前,谁也不孤独,像一组静美的雪雕。是的,没有孤独的冬天,所有的生命和故事,都暗自藏着,连在一起,互相孕育着。

雪化了,青色的山丘又露了出来,嫩芽重新伸出红红的舌尖,舔着雪水,冰凉而清甜。

“妈妈,雪花呢,不是回来了吗?”

“雪儿,快来,雪化了,天更凉了,来,妈妈给你系上。”妈妈吃惊地笑笑,又把红色的围巾,围在孩子的颈上。

“妈妈,我不冷,我问你,她回来了,怎么还走呢?”

小孩子手指卷着围巾,柔柔地拍着上面绣着的一朵红花。

年轻的妈妈深情地看着山那边很淡的雪线。

“妈妈,你说呀?”

“不会,他不会走……你听听,雪儿!”

“好的,妈妈,我听。”

“叮咚,叮咚!”雪,正化作溪水,在山间流淌。

“快,出去看看,这多像你爸爸的脚步呀,该不是他回来了吧?”妈妈眨了眨眼,对着山那边说。

她推开整个窗户,苍青色的群山都是雪化了水流的声响。雪线下的那条路,开始有了脚印,由远而近,或者由近而远。

孩子已经下了楼跑上那条路。

红雪围巾在飞。那是两年多前,他——青年诗人留下的礼物,包括一些诗句,当然,还有雪围巾下他取名雪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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