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鬼门关

在长江上航行，其最艰难的航段莫过于川江（重庆至宜昌段），这里我要讲的是三峡大坝修建前的川江。

那时的川江天险，航道恶劣，江面狭窄，曲度半径小，在300多公里的航道上，除洪水时期的巫峡、夔峡险要航道外，还有诸如柴盘子、狐滩、鸡扒子、东洋子、庙基子、二道溪、泄滩、青滩、崆岭等被称为“鬼门关”的滩漕。在这些地方航行，必须小心谨慎，由船长引航、二三副执舵、大副掌握车钟，轮机长下机舱督阵。否则弄不好轻则船舶触礁搁浅，重则船翻人亡。

我在船上工作时，所在的拖轮主要航行在川江一带，重庆至宜昌，每六天一个往返，对惊心动魄的航行没少体会。川江的鬼门关滩漕到底有多少呢？我粗略计算了下，约二十处，不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枯水期的柴盘子、木鱼碛和洪水期的狐滩、巫峡、夔峡等。

拿柴盘子来说吧，由于航道半径极其狭窄，水流十分湍急，再之受其上端由南向北斜流水冲压，船舶下水航行如操作稍有闪失，或突遇上水抢漕小轮，悲剧往往在片刻发生。

某年枯水期的一次下水航行，我所在船舶刚进入长寿航段柴盘子上首，忽然发现一艘上水小火轮抢漕进入下首控制河段内。船长见状，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驾驶室里顿时进入紧急状态，气氛一片肃穆。“注意，控制车钟和操舵！”船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扩大器喊话，叫抢漕小轮在下面沱内稳倒，千万不要出来……”此刻，虽然情况万分危急，但由于平时训练有素，从船长到舵工个个都从容应对，用精湛的驾驶技术和团结一心，准备迎接万无一失的一瞬。这时，我们与小火轮越来越近，两船相会在即。船长再次命令：“右舵！稳舵！左舵！”船舶在船长的指挥下，在与小火轮相会的一瞬，两船擦边而过，虽是惊恐万状，但却平安无事。

可是一次拖着两个千吨级重的大驳船下行至长寿段木鱼碛避让一艘上水抢漕小轮却没那么幸运了。这是春节临近的一天，我们拖轮从江北嘴下首的梁沱出发，下驶到宜昌。哪知中午到了长寿码头，忽然发现一艘上行小轮抢漕（信号台挂的是下行信号）进入木鱼碛下首沱内，而我们船也没有掉头避让余地，只好继续下驶，力求最大安全。由于木鱼碛在长江北岸，脑上强劲斜流水直冲南岸的钓鱼嘴，要做到既保证我们船舶安全，又使小轮不被撞翻，确实艰难。虽经大家的共同努力，最终也只保住了小轮安全，而我们的船舶则被木鱼碛脑上的斜流水冲到了钓鱼嘴（大石嘴），造成两艘驳船和拖轮底部划破，钳进了大石中。

万县（万州）航段内的狐滩，也曾是船员们谈它色变的洪水滩漕。在船上工作时，我曾有写航行日记的习惯，其中有对船过狐滩这样的记述：“我老早来到驾驶室，等着感受船舶上行经过狐滩‘鬼门关’的惊心动魄。果然，不一会儿，我们的拖轮（拖着两个千吨级的驳船）驶进了狐滩，在波峰浪谷中颠簸着，时而跃上峰顶，时而跌入深谷，时而缓缓前进……这时一个巨浪劈来，激起一片碎沫，随风飞溅。蓦然间，拖轮置身于激流怒吼、巨浪滔滔之中，转瞬即逝的江水，似万马奔腾，猛然地冲击着船头。拖轮在与汹涌的波涛紧张地搏斗着、搏斗着。约一刻钟后，拖轮终于驶出了狐滩‘鬼门关’，航行在平缓的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