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厨娘我爱你

作者: 李晓2016年04月29日情感散文

会吃的女人,好吃的女人,有一种特别的性感。最大的性感是什么,不就是热爱生活的女人吗?一个喜欢美食的女人,一般来说,是热爱生活的,植物一样,新鲜欲滴。一个整日阴雨连绵脸色的女人,你能爱上她么?

林黛玉饭量小,扛着一把小镢头去葬花,风中迈步,也是一颤一飘的,身体太赢弱了。这样的女子,是镜中花水中月。真爱上她了,大都是一个凄风苦雨的结局。

我那年去常州寻访古迹,遇到过一个女子,就是常州小乔,她开着一家画廊。婀娜多姿的小乔,胸前飘着江南刺锈的围巾,在常州城里,对美食寻寻觅觅,随时在一家美味飘香的馆子停下来,玉唇轻启,看小乔品美食,不逊于看江南小桥流水的人家。就这样,我暗恋上了小乔。遗憾的是,小乔已嫁为他人妇,我也是孩子他爸。不过暗恋这东西,最好不要在尘世开出花来,你能保证果子是甘甜不是苦涩。

我只记得小乔骄傲地对我说过,她把她先生的胃,养育得舒舒服服的。一生中,掐死对方的念头,几乎不会产生了。小乔会做一手江南的美食,还常发明创新,大地上的食物,与小乔灵动的心、灵巧的手相遇,就成为食物与人的美好姻缘。小乔家那位先生,自从结婚以后,很少在外应酬了。小乔说,其实男人的好多应酬,都是一个幌子,只是自己在应酬着自己,麻醉着自己。小乔家饭厅的纱窗阳台上,两人喝一点红酒,边品美食,边望着城市里的灯火一盏一盏,小红灯笼一样亮起来,让一个梦境般的城,通透晶莹,恍惚天上人间。最让我销魂的是,在小乔的右嘴唇边,有一颗美人痣。我听相命的老头子说过,这地方生痣的人,大多命好,有口福。从常州回来后,我一段时间脾气坏透了,常对老婆又吼又叫:“做的啥猪食啊,潲水,潲水!”不像水波浩淼的江南,那里的美食,把一个人的乡愁就在那里炊烟袅袅一样升起。

不过,日子还得照常过。想起游牧陕北的老窑洞前,见一对缺牙漏风皱纹如老树皮的夫妻,一辈子厮守在一起,就是啃几个窝窝头,还不是常吼起高亢嘹亮的信天游么?他们又是从哪儿来的精气神啊。想起我的堂伯父,死前落下一句遗言,想喝一碗斑鸠汤,那是他认为最好的食物。堂伯在人世间的遗愿却没来得及实现,不是我堂伯娘不会做,只是那天黄昏,斑鸠才从天空飞过去,堂伯已在当天早晨咽气了。人到中年,我才相信,所谓爱情,也有米面夫妻,糟糠之妻。

我考据知道,一代才女林徽因是会做得一手好菜的,她在三个男人之间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搞建筑的梁思成先生成为了她的眷属。毕竟诗人与哲学家,一个靠想象喂养的诗人,爱情落不了地,一个靠思索养生的哲学家,也太柏拉图了。我羡慕梁先生,这两个比翼齐飞的伉俪,除了设计经典的建筑,还可以一同品尝绝代才女做的一手好饭菜。想象一下,在厨房里转悠的林厨娘,那才是她最接近人间烟火的样子。当然还有一个人,就是哲学家金岳霖先生,他为了林徽因,终身未娶,与林徽因、梁思成夫妇同居一室,他们肯定在一起多次吃过林太太做的饭菜,这是一道最奇异的风景。在林徽因去世了29年以后,金岳霖才与她葬在了同一块墓地里。

厨娘厨娘,我爱你们,你们把美食诞生在家里,对一窗灯火下幽香的食物,缠缠绵绵相思,让多少风尘仆仆的家人,归心似箭。卿卿我我的日子,凝聚着厨娘们的心血和功劳。

还有一种厨娘,就是我们那些老去的母亲,也许她们的一生,没有做出过多少美妙绝伦的饭菜,但她们操劳一生的背影,粗茶淡饭的养育,却是最抵达人心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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