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插梅花醉洛阳

作者: 阮小籍2016年05月22日现代散文

余秋雨先生曾在《阳关雪》里说,诗文的魔力,竟能把偌大一个世界的生僻角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比如劝君更进一杯酒的阳关,比如烟波江上使人愁的黄鹤楼,比如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寒山寺……

洛阳,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一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让洛阳成了多少男人心头的故乡。

酒色财气一把刀,名缰利锁催人老,君不见,多少同林鸟,已成了分飞燕?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佛家三苦——得不到、不想要、已失去,人到中年,体味尤深。

万家灯火夜雨敲窗时候,一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让多少沧桑的心灵望峰息心,让多少孤寂的情怀心生暖意,让多少难言的苦涩冰消瓦解。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要知道,红尘俗世里,银碗盛雪、玉壶冰心,从来都是一种的人生的极致。

张籍说,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李白说,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韦庄说,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洛阳,从来都是男人落魄时的解语花,富贵时的忘忧草。

先说那个叫阿斗的后主刘禅,国破家亡后寄居洛阳,西晋皇帝司马昭问他,想念成都吗?刘禅却说,在洛阳很快乐,由此还产生了“乐不思蜀”的典故。虽说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的一晌贪欢,也足见洛阳之于成都,对刘禅那绝对不是一般的“给力”,在小刘的潜意识里,洛阳未尝不是他人生的故乡。刀钝刃乏恩断义绝梦方破,说什么刀光剑影,管什么鼓角争鸣,小刘说,我实在太累了,我只是想把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安顿在洛阳。

再说那个叫诗圣的杜工部,八年离乱、萍漂天涯,忽然听说官兵在洛阳打败了叛军,喜极而泣,归心似箭,多少的辛酸无奈、多少的凄苦迷茫、多少的日思夜盼,都化作心头的狂喜——纵酒吧、放歌吧、登舟吧,回洛阳吧。清人浦起龙在《读杜心解》里说,《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是“杜老生平第一首快诗”,真的是所言非虚,要知道,洛阳,那是老杜的家啊。

还有那个口是心非的白居易,山寺月中寻桂、郡亭枕上看潮,一忆二忆三忆的都是江南,67岁时,又写下脍炙人口的《忆江南》词三首,字里行间,溢满了对江南的相思之苦。但晚年他却选择了洛阳的龙门香山,而不是杏花烟雨的江南,这足见洛阳在香山居士心头的分量。言不由衷的官场,背后使绊的江湖,还是洛阳好,携取旧书归旧隐,落花啼鸟一般春,老白终于在洛阳停下了漂泊的脚步。

刘禅、杜甫、白居易,代表了男人的三种境界——帝王将相、达官显贵、落魄文人,不论身份如何悬殊,不论地位如何迥异,都莫不把洛阳作为心灵的故乡,何也?“包容”二字。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说的是洛阳的花,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说的却是洛阳的人。一方水土一方人,想想看,洛阳北有邙山逶迤,南有洛水潺潺,中间是白马寺的晨钟暮鼓……既不乏漫天雪飞的北国风光,也不缺杏花烟雨的江南春色,仗剑天涯的英雄好汉也好、一地鸡毛的贩夫走卒也罢,都可以植物一样,在洛阳自然地生长。玉树临风、让女人意乱情迷的小帅哥潘安,才高八斗、写《洛神赋》的情书高手曹植,富甲天下、一掷千金的钻石王老五石崇,还有贾谊、左思、李贺、韩愈、元稹、刘禹锡……洛阳,的确是个适合男人这种动物生长的城市,所以,张恨水说,洛阳是个很男人的地方。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如果你胸怀天下,就来洛阳打一片江山;如果你学富五车,就来洛阳写出洛阳纸贵的文章;如果你居家过日子,就来洛阳柴米油盐酱醋茶……

心,在哪里安放?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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