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里的眼睛

作者: 吴克敬2016年05月26日情感散文

人是怎么老的?只有时间知道。

在我年轻的时候,对异性有种不讲道理的挑剔,人家女孩儿长得其实是不错的,因为不入自己的眼睛,就认为她长得难看。但却突然的,到大街上去购物,或是到我居住地的湖畔锻炼,发现从我身边走过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便是原来不能入目的那些个,也变得顺眼,甚至可亲可爱。我把我的这一发现,在家里的饭桌上,告诉了我的妻女,想要她俩给我解惑释疑。

就要去美国留学的女儿,把喝在嘴里的稀饭咽进肚子,歪着脑袋给我说:你呀,老了吧。

妻子的嘴里也有一口稀饭,她像女儿一样把稀饭吞咽下喉咙,头偏着不看我,而是看着女儿,半是认真半搞笑地说:你爸不是老了,是还年轻。女儿听懂了她妈的调侃,跟了一句说我:人老心不老!家庭饭桌上,我又一次成了她们母女的一道下饭菜。她俩一口稀饭一句话,越说越不着调。但我听得懂,母女俩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多想,不要乱想,人在时间当中,谁会不老呢!

在我跃进甲子岁之前,也常面对朋友,说我老了。但我并不知道,怎么才是一个老?那好像还不是个纪年数字的问题,我就发现,和我年龄一般,走得也近的朋友,有一些50岁时学会了驾驶汽车,有一些55岁时学会了跳舞,有一些60岁时学会了唱戏,而我如今,还很自信地学会了电脑,在互联网和微博、微信里信马由缰……我们时不常的,要聚在一起小酌两盅,然后规划我们的未来,自驾汽车,北上大兴安岭和呼伦贝尔草原,南下湖广去云贵高原和香格里拉……我们这么规划着时,没人知道自己老了,是不好脱离家庭,去到处乱跑了。

这是身体的缺点呢,老了还不服老。

但是自己的眼睛,在不失时机地提醒我们自己,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年龄。譬如我眼睛里的女人,突然就没了美与丑的区别,可不就是一种最本质的解释吗!

这可否就是孔老夫子所说的“六十而耳顺”?

我想应该是的,耳顺的人,好话听得,坏话也听得。听得进瞎好话的人,自然也才能眼顺,什么样的人,就都能看得顺眼了。突然地觉悟了这些,让我甚为开心,便逮住机会,要在朋友们跟前显摆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显摆,显摆得连自己都要乏味了呢,我的一位医学专家朋友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父母的身体状况如何?我老实回答了他,他王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父母晚年的身体状况,可作为自身晚年身体状况的参考。我认真地想了医学专家朋友的话,想到后来,自作聪明地以为,人到老年,耳顺也罢,眼顺也好,都是去听别人,去看别人的,但最重要的还应倾听自己,观照自己才好。

倾听别人容易,就像我一样,见了和自己同龄的人,开口说的话,无非是,“怎么样?还好吧?”对方如果说,“马马虎虎”。我会跟上立即说,“你知足吧,你看你多年轻,头光脸净的,一直都不变。”同样的话,我同龄的人也会说我,我说给他他高兴,他说给我我也高兴。但我知道,我们说的都是骗人的话,我们都在老去,老是必然的,所以说要学会倾听自己,与此同时,也还要学会观照自己。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倾听自己的?而我每日是都要问一问自己的,我问时间里的自己,因为我看见时间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不神奇,不神秘,而且也不是别人的……仔细地、认真地看,不难看出那双眼睛是自己的。

人有第二双眼睛,所以说盲人不盲,盲人可以看不见自己的五根手指,但一定看得见色彩,那是心的颜色,是鲜红的,是灿烂的……看得见人心的那双眼睛,是自己的天眼。

“人在做,天在看”。说的可就是这个道理。

时间的眼睛啊,不仅敏感观照着我,而且还会敏感地提醒我,要我尽量不要留下遗憾,或者是尽可能地少留遗憾。

那么,我在直奔甲子岁的时候,还有什么遗憾呢?是退休后的失权吗?是退休后的失势吗?我想不出来很多,觉得权和势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倒是觉得未退休时的琐琐碎碎,急急忙忙,耽误了自己不少令人向往的闲暇。

是了,这可不就是时间的眼睛所启发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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