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标意义

作者: 汤中华2016年08月25日现代散文

狂风暴雪或浓雾弥漫的夜晚,孤身徒步行走于荒野,“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和恐怖。乘坐红眼航班,朦胧之中俯瞰一片人间灯火骤现于黑漆漆的夜幕,内心顿时泛起几多温馨。夜晚乘火车,哐当哐当的噪音和茫茫之中,无以为记,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尽头,忽而看到密集的灯光,或麇集的楼宇,知道是个大码头了,虽然叫不出地名儿,就这也足堪慰藉,知道旅途真真切切地在缩短。

日月星辰是天宇的标注;一座座山川,甚至一条小溪一株花树,是茫茫大地的标注;港口是河流的标注;灯塔是海洋的标注;每一条街巷、每一栋楼宇,是喧嚣如海的城市的标注。周总理关注北京五棵松曾经少了的几棵松树,亲自指示补齐,不然“五棵松”还叫“五棵松”吗?

手头有一个打火机,上面是一家合肥土菜馆的名儿,乍拿到手,一时想不起来是哪家饭店,细想,记起来了,是几个月前几个朋友一起吃过午饭的地方。那家饭店自制的卤菜风味不错,中午吃饭的桌上细节也还历历在目,但若叫我现在自己再去一次,却找不着地儿。翻看打火机的另一面,写的是“西藏路滨湖明珠内”字样,但合肥滨湖新区西藏路,毕竟是新城区,有多少人知道那里呢?就算你曾经经过那儿,你也未必想得起来吧。但不要紧,毕竟西藏路已经有了常驻民,你只要前往滨湖新区方向,耐心询问,总会找着。“守土有责”在这里不是空话,守着西藏路而居的土着民,天生是西藏路的向导,只要有他们在,不管你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总会有人指着你找着西藏路。

薄暮时分,曾经经过一个镇上的铁路道口。那是一个平原小镇,到那儿前,一路上好久连一座小土包也看不见,突然看见这么一个小镇,很稀罕。那时正值下班时间,许多骑自行车的、赶马车的、推独轮的、拉板车的,拥挤在道口的两端,眼巴巴地指望着火车快些通过。我知道,在我看到他们前,他们一定是在这里已被拦截好一阵子了。火车终于通过了道口,这些人仿佛慢慢旋转着渐渐离开我的视野。如果说我们一路上多有“不知何所止”的迷茫寂寥,但毕竟还有幻想和指望,幻想指望着到达目的地后的各类新鲜刺激,哪怕是不快,而他们,却在复制着每天平淡的生活。而正是这种多数人每日平淡的坚守和复制,才使这儿成为小镇,成为这个小镇,而不是那个小镇。他们具有了地标意义。

“二十四番花信风”,则是守时有责了。它们给永远无始无终的时间刻上了刻度。不管发生什么,每年它们都如期而至,绝不找借口。

没有地标、时标的日子,一定如在茫茫沙漠漫漫黑夜中绝望穿行。有了这些地标、时标,我们在时空中穿梭,才更多了些形象生动的烟火味,留下情节轨迹。从地标意义上看,人莫如古建筑,古建筑莫如古木,古木莫如山川啊。而不管多么陌生的所在,只要有亲人在那儿,你对那儿的一草一木便立马有了亲切之感,这时,亲情也成了一种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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