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叶说阿莲

作者: 菊韵香2016年10月28日爱情散文

渔路淡如烟,烟中有人住。

这条路,一端挽着海滩,一端牵着一座无名渔村;这个人,名叫阿莲,是个恬静优雅的女子。村子里的居民,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亲切地唤她作阿莲姐姐。这一点,让年逾六旬的老罗颇觉尴尬难堪。

也难怪,近几年每次来渔村,只要瞄着他的影儿,那个叫水生的娃子便会撒丫子跑向阿莲的木屋报信:“阿莲姐姐,罗爷爷来了!”

事实是,老罗是阿莲的弟弟,一奶同胞还要小上几岁的亲弟弟。

这天黄昏,当老罗踩着砂砾再次走进渔村时,阿莲正坐在门前的藤椅里,凝望着远方出神。目光尽头,静穆的海天交际处,散落着几叶云帆。间或有几只鸥鸟鸣叫着飞过,在红润的晚霞里剪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你还不打算回城?”老罗的口气里透着质问。

阿莲抬手指向屋内,示意柜子里有酒,有村民送来的鱼干,堪称上好的下酒菜。可见她动作缓慢,越来越吃力,老罗禁不住心痛阵阵:“当初你选择留下,跟他在一起,根本就是个错误。”

老罗口中的他,是阿莲的男人。早在40年前,正值青春年华的阿莲跟随上山下乡的知青离开城市,来到了这个荒僻的临海渔村。后来,她与他相遇,相爱;再后来,她不顾父母的苦苦劝说,执意放弃回城并嫁给了他,成了当地小学的一名教师。刹那芳华,红颜弹指老。仿佛只是一不留神,皱纹便爬满了阿莲的眼角。是啊,时光流转,朝如青丝暮成雪,繁华终将落幕,而深爱的爱人也在去年因病离开了她。

“我从没后悔过。我爱他,爱这儿的孩子们,他们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听着姐姐阿莲的喃喃,老罗欲言又止。此前数十载,他隔三差五便来一趟渔村,曾看到过阿莲挽起裤脚,领着她的学生在沙滩上嬉戏,拣贝壳,拾海蟹;也看到过风暴袭来,海浪滔天,纤柔的阿莲与那些壮实的女人们一起抢收海物。在天高云淡的日子里,她经常站在海岛的最高处,裙裾飘飘,静静聆听海风与海浪的行吟歌唱。当然,更多的时候,她是在等待出航的爱人平安归来。

“姐,当年你要回城,哪会当一辈子的小学老师,住这样的破屋子?亏不亏,咱先不提,如今你已退休,就听我一句劝,回去吧。”老罗耐着性子说。

阿莲说:“这儿有他,我不觉得苦。”

“可他已经走了!”老罗嗓门渐高,“你身子不好,身边又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万一病倒了,怎么办?”

阿莲没有儿女。那年,婚后,男人远航捕鱼遭遇风浪,不幸受伤落下了病根。但这又有什么关系?随着几声“阿莲姐姐”的招呼声起,水生屁颠屁颠跑了来,一同走来的,还有几个脸庞黑红、端着饭菜与水果的女人。

“这儿还有水生,有他们。”阿莲笑吟吟地说。

在渔民心里,阿莲是个非常可亲可敬的好老师。岁岁年年,她付出的心血,让许多孩子走出海岛,考进了县城。至于水生,则是个流浪至此的孤儿。阿莲心疼他,收养了他,却不让他叫她妈妈。她清楚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可是,她曾向胆小怕黑的水生许过诺,会永远陪伴、守护着他,不离不弃。而这个誓言,她也向心爱的男人许过。

承诺如金,岂能轻易放弃?沉吟中,老罗不由得心头一颤。

因为,从姐姐阿莲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她当年追求爱情时的那份义无反顾与决绝。

第二年,阿莲走了。老罗遵照嘱托,为她选择了最为环保的方式:海葬,让亲爱的姐姐永远留在了海天碧波之间,永远守着、望着她所爱的人。

生如春花,逝如秋叶,皆因心中有爱,生命才会如此绚烂与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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