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的爱情

作者: 雷琼2016年12月08日来源: 荆州日报短篇散文

 老李一大早就上仙鹅寺去了,他要找寺里的法师卜一卦。他家的母猪小白失踪了。起初他以为小白是去山上找食,天黑就会回来。哪知过了三天,小白还没回,老李快急死,他觉得蹊跷,小白从未离家出走过,一向都循规蹈距的,是什么原因让它这次久久不归?又去了哪儿?夜里,老李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婆便给他出了个主意:“明早到仙鹅寺找怀逸法师去问问。”老李一听便激动地说:“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呢,应该去问他的呀!”

第二天清晨,老李便去了仙鹅寺。正在禅室饮茶的怀逸法师见老李急匆匆走来,连忙起身招呼他坐下,一边给老李倒茶,一边听老李诉说这两日寻找小白的辛苦。

等老李讲完,怀逸法师呷了一口茶,屈指一算,自语道:“那野厮上山都十年了。”老李忙问:“师父,你说什么?”

法师不紧不慢地说:“你别着急,小白跑了不一定是坏事,你别去找了。再说桃花山这么大,你即便找几年也不可能找到。现在你该干嘛干嘛,小白到时自然会回来。”法师的一番话让老李如吃了定心丸。

过了半月,小白果然返家。老李高兴地提着一大壶菜籽油和一把香去仙鹅寺,他先拜谢了佛菩萨,再去找怀逸法师报喜。法师笑问:“小白是不是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师父啊,你算的真准!”老李说,“可不知为啥,它不吃不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法师笑而不语。老李好奇地问:“师父为何发笑?”怀逸法师答非所问:“再等几日便好。”

重回老李家,小白得到主人的精心服侍。过了不久,小白的肚子大了起来,老李看着好像是怀了猪儿。他又喜又忧,喜的是不用花钱,小白便怀上猪儿了,因为去老张家配种是要花钱的。忧的是它会生出怎样的娃呢?他决定再去仙鹅寺找怀逸法师。

老李一进寺院,法师便笑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恭喜恭喜。”这下老李彻底佩服怀逸法师了,这仙鹅寺的法师算事灵准,真不是虚传!法师好像看透他心思,又说:“老李呀,你先别高兴太早,这不一定是好事,无论怎样你都要淡然处之。”又给他讲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

老李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中,深夜,他听到猪圈有响动,拿了手电筒去查看,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一个棕黄色的怪物躺在小白身边,它毛发坚硬,体型庞大,不是野猪是什么!老李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这个野货勾引了他家小白。他愤怒地操起扁担,朝它抡去。说时迟,那时快,躺着的野猪腾空而起,一下子消失在山林之中。老李气坏了,一边骂小白一边用扁担打它屁股。

第二天,老李又跑到仙鹅寺找怀逸法师,向他诉苦,气愤地说:“师父,我真想一扁担把那野猪砍死!”

“这可使不得,我们桃花山就剩阿黄这头野猪了,它已是山之神,你若打死它就犯大错了!”法师安慰老李道,“这是好事,你就由了它们吧,我敢保证,你家小白生下猪儿后可卖到比去年翻倍的价格。”老李这才平静下来,他对怀逸法师的话深信不疑。

此后,被法师称之为阿黄的那头野猪,隔三岔五便下山来探望小白,老李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它们亲热。看阿黄的样子,是打算把小白带走的,但不知是不是见小白的肚子越来越沉,主人又对小白无微不至的照顾,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久,小白生下七个猪宝宝,四个像阿黄,三个像小白。方圆几十里的山民们闻之,纷纷前来观看,称奇不已。老李整天得意洋洋,打着高价卖野猪儿的如意算盘。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老李去猪圈准备猪食,看见猪去圈空,连声大叫:“坏了坏了!这小骚货带着猪儿们跑了!找狗日的野猪去了!老子白忙乎了!”

老李又急忙去仙鹅寺找怀逸法师。法师掰指算了算,说:“过不了几天它们都会回来的。”法师推断,入冬后山上草木皆黄,小白带着一大群猪儿去山里,食物来源肯定成为大问题,阿黄再有本事也无以为计。

果然不出法师所料,没几天小白便带猪儿回来了,老李自然欣喜异常。老李在村里经营农家乐,店里所做鸡均是自家养的土鸡,所做鱼是门前东山湖里捕的野鱼,所放佐料是自家腌制的梅干菜与豆酱等,属纯绿色天然菜系,不到一年便闻名遐迩,常有岳阳、长沙、武汉等周边县市的吃货专程驾车前来品尝。那天,几位武汉来的客人听说农家乐老板家里有野猪儿,非要去看看。老李无奈之中领着他们去猪圈,哪知这几位客人一看到这群野猪儿便与老李谈起了生意,老李经不住诱惑,以每只八百元当场拍板成交。

老李的猪儿卖了这么好的价钱当然要去仙鹅寺还愿。次日,他便又提一大壶青油上了仙鹅寺。

听着老李兴奋地讲述,怀逸法师沉默不语。他打断老李的话,借口说有事情,要他先回去,把老李搞得莫名其妙。老李不知道,法师此时非常懊悔,其实他早已联系好四位施主,每人花一千元去买老李家那几头野猪儿,放生到各山头,只等小白与猪儿们回来就去与老李谈,哪知有人出手这么快,他失算了!这群猪儿到武汉送死去了。法师痛心疾首,预料阿黄与小白将有心碎的一天,对这个世界的悲悯之心油然而生,他惭愧自己道行不深修行不足,便告之弟子,近几日闭门修禅,概不见客。

那边阿黄下山去探望小白母子,见小白悲伤憔悴,猪儿们全都不见了。颇有灵气的阿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它无比悲愤,想带小白走。小白因为遭受失儿的巨大打击,身体虚脱,没有力气跟它私奔。阿黄心痛不已,发疯了似的满山狂奔,站在高高的雷打岩上绝望地呼啸,只有怀逸法师听见了它的悲嚎。

阿黄与小白处在极端痛苦之时,人们却在筹划一场大规模的配种行动。山民听说老李家的小白睡了野猪后,生下的猪仔卖了高价,便都将自家母猪赶到山上,去勾引野猪。一时间,桃花山上尽是各色各样的母猪,有黑毛的,灰毛的,黑白花毛的,红褐色毛的,一头头搔首弄姿,企图引来野猪的临幸与之交配。但过了好多天,母猪们把山上的小树和花草都快拱光了,还不见野猪出来。那时候,阿黄呆在自己的洞穴里冷眼看着外面的母猪,在它眼里,它们真是奇丑无比,只有小白是独一无二的。小白洁白的毛发、纯真的心灵,让阿黄日日夜夜牵挂着,盼望它身体快快好转。

春天来了,明媚的阳光驱散了最后的寒意,桃花山万物复苏,一切又变得绿意盎然,小白也在老李的照料下有了生气。当桃花含苞待放的时候,阿黄来到老李家带走了小白。老李这次没有阻挡,他对小白也动了恻隐之心,打扫了小白的猪圈,就忙他的农家乐去了。

阿黄在桃花山桃树最多、食物最丰富的地方,为小白精心打造了一处非常舒适的窝,每天陪伴小白晒太阳,吃野果,看日出日落。满山的桃花悄无声息绽放着,花香一天比一天浓,阿黄与小白在桃树林里散步,悠哉游哉地享受这粉色的美丽世界。爱能治愈一切痛苦,对阿黄与小白来说也是这样。但好景不长,花开得正艳之时,游客们一批接一批来了,他们打破了山里的宁静。游客们把最丰满艳丽的桃花枝折断,编成花圈戴在头上;在阿黄和小白都舍不得吃的绿草地上野炊,饮酒欢愉,临走留下一堆一堆垃圾。原本美丽的世外桃源,不几日便臭气熏天。阿黄和小白宅在洞里不敢出来,晚上才出来觅食。直到桃花凋零,开始挂果时,山里才恢复宁静。

小白又怀孕了,阿黄带小白开始巡山巡湖。它们要寻找一方安全的地方,使它们的孩子能繁衍生存下去。趁夜晚没人时,它们来到东山湖边,那里开满了粉红的蔷薇花,金银花也在其中凑热闹。四周是它们喜欢吃的植物,一群白鹅在湖边打盹。这是一块多么好的栖息之地啊!但阿黄否决了,因为那里白天是人类的世界。阿黄带着小白又到湖对岸的石龙山老巢,但见周边的树木也砍伐损毁,无法栖息。最后,它们来到仙鹅寺五百罗汉山,在着名的仙鹅抱蛋峰筑窝安家。之所以选择此处,是因这里有野生板栗林、野生桃李林,夏秋有美味的果子可享用。

此时,仙鹅寺的怀逸法师正在给相关部门写信发邮件,描述东山水库及附近山貌,切实地反映了关于生态环境、野生动物遭到严重破坏的情况,请求有关部门行动起来,将这片世外桃源加以保护,惠及子孙后代。怀逸法师的努力得到有关部门支持,禁止烧烤、严禁破坏森林、严禁捕杀野生动物等一系列环保行动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不久,小白在五百罗汉山的抱蛋峰产下它和阿黄的爱情结晶,它们一家终于可以享受不被世人伤害与打扰的新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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