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春天

作者: 付秀宏2017年01月06日来源: 荆州日报现代散文

春天,曾经绽放在少年的心中,就像我现在拉着春天的裙子,一脸深情地说:“这是多么幸福的泥土气息啊!”

记得小时候,春天的曙光把窗户上的一个个小木框镀成橘黄色,院子里的小菜畦里母亲正在种葫芦种子,弟弟还在睡,我从床上爬起来,和院子里的母亲一句一句地说着话。谈话内容无非是多种葫芦少种南瓜之类,说话声音轻而细密,在半明半暗的天光里一直流淌。那些音符和语调似乎是漂浮在不远的空气里,它们还会流动到今天的我的心里,只是那一边是暖和安定的少年,这一边已是沧桑淡定的中年。那一年春天的气息将醒未醒,就像葫芦种子栽在泥土里做梦一般。

少年时,没有读过多少颂咏春天的文章和诗句,只记得跟在犁地拖拉机后,捡拾一种白色的错结相连的根,洗净后可以像嚼甘蔗一样吸食里边的甜汁。还记得,早春的时候田野上并不是繁花似锦,小小的喇叭花轻轻巧巧地开着,星星一般坠落在凡尘。这边一串,那边一串,这些花瓣的小轿已经抬走了我少年的梦乡。

水渠林间的正午过后,我去挖野菜,瘦弱的身体眠在春光里,晒着春阳的还有草茎和老牛。我想,一些热烈的灿烂必定显露出寒凉的平凡,这种交融不断氤氲在时空中,这种来自大自然的领受——在当时幼小的心里不太懂,这也许就是春天的深意所在。这种静默、淡然的存在,少年的心还领受不到它的珍贵。即使稍稍懂,一笔一笔书写下来,那种春天的诗意依旧不足够。

今日的我知道,春天不是清茶胜似清茶,而少年的春天因隔了岁月的幕布不再浓艳,却具有口齿盈香的深蕴。在少年的春天,树叶还没有长大,天是那种无可比拟的淡蓝色,像摄影师处理过的图片一样。光脚踏水时,我看到在水面下许多成群的鲫鱼和梭鱼,连鳍和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现在觉得这些鱼是春天的“清淡文墨”,不愿意沾染红尘,只愿落在沟壑清溪间,类似“空谷生幽兰”的意境。

如诗如梦的少年岁月,是在朴素的春天里度过的。而家乡小院的影像还历历在目,我记得,小院里母亲培植的绿色蔬菜慢慢长大,更有我殷勤挑水、浇水的身影。你可能不知道葫芦秧一点点爬的样子,一步一步地用小短蔓抓牢竹竿,一直爬上去,姿态太美了。那柔细的小叶子有点儿像仕女的眉睫,眨着绿色的顽皮,冲着我笑,我忍不住去爱这春天的天使了。这些记忆在岁月的风中“哗啦啦”地欢唱,仿佛少年的心还在跳跃不息。

春天是宠溺乡野的,虽然现在的都市园林也有春天的足迹,但不是静谧的。一个中老年人,应该多去乡野看看,这样可以把少年的心捡拾回来。我想,“不慕神仙慕少年”寻求的并不是少年的年龄,而是要住在少年的那种情愫里,这种情愫是懵懂也是天真的,是淡然也是深情的。

少年的春天属于心灵,更属于步履。因为步履的呼应,有一种春天的密码连同了少年现在的心波光影,我们的心灵才会丰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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