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厨

作者: 赵秋媛2017年02月15日来源: 云南网短篇散文

知子者,不一定其父,知女者,不一定其母。

——题记

活到如今,我留在世上的痕迹已经牢牢地锁住了我,成为了让我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将恋恋不舍的羁绊——亲情

我曾有愧于父母,愧于姐妹,更愧于祖父母的同时,还愧于一碗面。那一碗温暖了我整个童年的面。这碗面,出自我姨夫的手,在那段时光里,温养了我们三人之间的岁月。

第一次尝到是在我幼儿园时。在幼儿园演出节目后,我被送到姨夫家,等待父母回来一同共进晚餐。在那个直言直说的年纪,我也隐瞒不了肚子咕噜叫的事实,缠着姨夫下了一碗面条。不一会儿,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锅了,姨夫带着含笑的眼色亲自摆到我面前。几筷子挑下肚去,就勉强嘟着塞满面条的小嘴嚷道:“神厨,再来一碗!”大概看多了当下流行的《神厨小福贵》,便只想到用这硕果仅存的词来形容这碗面了。此言一出,小屋里顿时洋溢了我姨夫中气十足的笑声。他摸着我的头:“就冲你这一句‘神厨’,我就再下一碗。”

此后,我每去姨夫家,不论饿不饿都会吃一碗面,然后默默地在心里把姨夫这个神厨的地位抬高一截。不知不觉,一碗姨夫的面,成了我每个周末的习惯。

大了一些后,我便不爱去姨夫家了,大抵是没有自己家里宽敞,又或者要爬六楼的楼梯,反正我是不爱去了。这段时间里,姨夫会小声问我,还去他家吗?玩一会儿就送我回来。我只知道不想去,便果断地摇头,换来了姨夫母的沉默和数不尽的低落。妈妈笑着打圆场——让你的神厨姨夫再下一碗面呗。我才会眼神一亮,跟着姨夫母欢喜地走了。那时候姨夫的面条,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多了一些分量,少了我不爱吃的葱姜蒜。记得有一回,由于吃妈妈的面里的肉末不过瘾,就朝她赌气道:“你做娘的给女儿的面还不如我姨夫给的多!”妈妈笑着扬手要打,姨夫急忙护过我,眼角笑开了皱纹。于是,姨夫给我的面不同于别人的,便是没有葱姜蒜,却有铺满碗面的肉末。

上了初中,我虽不爱去姨夫家,可懂事了些,不敢直说出来。姨夫同姨母商量,换了住处,在距离我中学很近的地方买了宽敞的房子,还特地分了属于我的一间房。那天,姨夫找到我,小心翼翼地问:“想同我去看看你的房间吗?很亮堂的。”我不假思索地摇头后,突然为那丝讨好的语气而感到心疼,连忙补充道:“我作业没有做完,下次吧!”姨夫眼底虽然闪过一瞬失落,但他依旧很开心地说:“读书好啊!好好学习就行,下次再来吧。”我点点头。

这下次,就隔了半年。

半年后,当那穿越了时光的香味再次钻进鼻腔时,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终于来到了姨夫的新家,眼前就摆着让我儿时念念不忘的面。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忽然显得很无力。一碗隔了半年之久的面,分量大得惊人,没有一粒葱花,姜段或蒜块,依旧是铺满碗面的肉末……

这碗面,我吃了很长时间。

或许因为姨夫太久没见我,不知道我的食量如何,又或许因为喉咙哽咽着什么吞不下去……吃完了,我再没有从前一样喝光面汤的激情了。

姨夫期待着我说什么,浑浊的眼瞳满含温柔的笑意,高兴得像个孩子。

终于,那句在心底蒙尘了八年的话语再次点亮了姨夫的眼神——

“神厨……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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