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时光

作者: 杨鹏杰2017年05月03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文章

每当走过旧城老街巷里的一处处院落,一扇扇或拱或直、或厚重或单薄、历经风雨而一无怨言地开启着寒来暑往的老式木制院门便映入眼帘,偶尔还能听到木门开关时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悠然回荡在耳畔,让你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儿时旧院那门里门外曾经的点滴时光。

我的童年是在德胜街23号院度过的。小院临街,共有五户人家,依次住在一幢青砖红瓦、东西走向的排子房里,各家的凉房依托院南的不规则地势盖得前后错落、大小不一。小院斜对面就是颇负盛名的大盛魁商号总柜旧址所在的18号院,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是一家医疗器械厂,不知为何,厂子将原来四合院的东门洞封堵,从院子的东北角另开了一大铁栅栏门,刚好斜对着旧屋小院的院门。说是院门,却是窄窄的比屋门宽不了多少的两扇陈黄的对开木门,嵌在一围承载了太多风雨的老墙中间,略有点歪斜的迎来送往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记忆中的院门看上去漆皮龟裂、木质斑驳,似乎远比小院苍老得多,门内用来插门的木门闩早已不知去向,一直替用的据说还是父亲当年请小召前崔铁炉的师傅打制的一副铁门闩,倒是铮亮结实的很。原钉在门上的金属半圆形门鼻儿也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耷拉着,门底横着的木门坎经常年的踢踏磨损,中间部分逐渐呈圆弧形凹下去的同时,反倒变得更圆润了些,门外两侧各有一块青黑色门墩石,不方不圆得没什么造型,小时候常能看见邻居王大爷坐在上面晒着阳坡、叼着一锅旱烟、捋着花白胡须、眯起眼儿似有若无的看着街道上行人的过往。

记得院门上一年四季贴着“左秦琼右敬德”的门神画,那是每逢过年,各家各户在贴春联、窗花的同时,自发的给院门做的装点。因为一年才更换一次,所以印象中的门神贴画大多是褪色泛白的,但一眼望去,皆是头戴兜鍪、身披铠甲、斗篷披肩、护心镜双挂的左秦琼右敬德,一个是双手扶持一柄四楞宝锏,立于卧牛之上,头顶栖落凤凰含珠;一个是手持一把钢鞭,鞭指脚下莲花,肩上盘卧青龙翘首,二者都是膀大腰圆、怒目圆睁,威严气势咄咄逼人。如今贴门神的习俗虽已渐渐远去,但回想起儿时的门神形象仍威武有加之余倍感亲切,也许那份蕴涵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民俗理念无论怎么时过境迁,都会一脉相承着千古弥新的佑护和祈福吧。

前几年老城区改造拆迁,我又去了一趟小院。满是残垣断壁、荒草丛生的小院早已人去屋空,几扇半敞着的破损房门相依相携着缺失了玻璃和窗纸的木格窗棂在阵阵朔风中诉说着什么。而小院的院门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更为孤单影只,铁门闩和门墩石不见了踪影,木门上面用小方木做成的檐,也在饱尝风吹雨打的侵蚀中行将塌陷凋落。还记得这小小的门檐下,曾是大人呼唤贪玩的孩童回家吃饭、老奶奶倚靠门柱期盼返乡亲人的匆匆身影、过往路人得以避风遮雨的一方温馨天地,而今都随着远去的吱呀声凝固成了往事的怀念、流逝的岁月,定格成了一幅看罢红尘、淡然人间,留存往昔最美风景的雕像。

小院的门虽算不上百年老门,没有生在庄重肃穆的庙宇、雄宏大气的皇城、别致幽雅的园林,也没有如今都市之门五彩漆色、合金铁艺般的时尚气派,但它是一扇纯天然的散发着古朴沉香的门。远远望去,那红底白字的门牌号依然方方正正地订立在院门的门楣上方,“德胜街23”几个工整隽秀、沉稳古朴的小楷仿佛门的眼睛一样守候着曾经的一方水土一方人,注视着城区的日新月异和家乡的沧桑巨变。曾经住在这样的门里的人们,带着温暖与满足走进来,怀着希望和憧憬走出去,每跨过一次木门,就是开启一段征程,体验一回生活;每经历一次木门,都会把那吱吱呀呀的声音录制成连接过去、启迪未来的恢弘乐章,把那门里门外的点滴岁月铭刻成心灵的传承和不老的时光。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