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巷深处是我家

作者: 刘振侠2017年05月23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文章

说起故乡事,一位老家仅隔数里的同事笑称,小时候最怕去你们村卖菜,几个人围一车菜,前手刚称完,后手收钱就不见了人影。那巷子弯弯绕绕,有的似通又断,有的看着是死胡同了,走到巷底却又柳暗花明。跑浮子(本意是鱼脱钩了,家乡话里是说拿了东西没给钱)是常有的事。

说到家乡就不能不说我们村的巷子。说到我们村的巷子,十里八乡的人都会笑骂一句:土匪窝!我们也会笑着回骂,抢你了呀?据说,我们村的巷子之所以是迷宫式的布局,确实跟抗日时期闹土匪有关。土匪头子刘魔头把全村当作了堡垒,巷子曲折容易隐蔽和伏击,易守难攻,不熟悉地形的人很难攻进来、走出去。

战争已经走远,曲折的小巷却弯曲如昨,成了小孩子的乐园。月下的小巷里,最适合捉迷藏。一声开始,像撒开一把豆子,孩子们骨碌骨碌隐进四面八方的小巷,让人寻找不着。有些孩子藏得实在隐蔽,渐渐就被忘了,下一场游戏又开始了,只好无趣地自己钻出来。大一点的孩子不屑于这种玩惯的游戏。女孩们披件大人的衣服做戏服,把刚刚时兴的长围脖折叠几下放在手腕处,就成了飘逸的水袖,依依呀呀地学着不知道什么调的唱腔,随兴编不知道情节的小戏。戏不需设背景,小巷与小巷、小巷与谁家院子都是串连的,从这个小巷里闪出来,唱得尽兴了就从另一个小巷里闪出去,再有一个人物闪出来接应。男孩们爱的是战斗,一群孩子分成两拨,各占一端,向对方阵地发起攻击,一会儿是借曲巷悄然推进,一会儿是跳出来冲锋,好不激烈。

我家就在小巷深处。我家的院子其实就是巷子的一部分,南面院墙留了一个门,东面还敞开一个,一律不安门扇。认识的、不认识的,本地的、外地的都可以穿院而过,不需要叫门,也不需要打招呼,就像出入自己的家。奶奶总是说,能给人方便就给人方便吧。那些做买卖的小商贩似乎都是奶奶的亲戚,每次走过都会坐下来陪奶奶聊会儿天,再送一把零嘴,最后填进我们的小肚皮。有些年头闹饥荒,要饭的沿着巷子讨要,很多时候晚上了就落脚在我家,奶奶就腾出一间小屋给他们。听说,有一户全家出来讨生活的,白天讨要、拾荒,晚上回来做饭、休息,在我家住了一年多。后来又有实在过不去的坎儿,还过来借过钱。近几年回老家还听父母说起,现在日子富足了,他们的儿孙也偶尔过来走走。俨然就是亲戚朋友了啊!

小巷里的人家更像是一家人。炊烟一停,大家端着碗走出院子,巷子里就蹲满了人。谁家的菜都可以吃一口,或者干脆到他家锅里盛一碗粥。没米没面了,去对门借一碗。说是借,其实还不还的都没关系。大家都不把自己当外人,谁家有事了也当自己的事一样尽心。

住在小巷里,心里是安然的。安稳得像是一辈子。

恍恍惚惚的,就像是蒲公英,以为那片土地就是一辈子了,却被微风四散吹开。我,就这样飘落到这个小城。

生活在小城,我依然偏爱小巷。

观赏一个城市你就去广场,高楼喷泉雕塑,身形魁伟面目冷峻,足够你俯仰;而触摸一个城市就非得去小巷。引车贩浆、提笼架鸟、家长里短,小巷里有城市卸掉浓妆后的素颜和悠然的凡俗,让你心头忽然一松,就有了家的感觉。最爱的,是在无案牍之劳形的下午,带上生长在城市的丫头,专拣陌生的巷子去拾遗,探寻“春来尚有一事,只在花开花谢”的自在感觉。

小巷里有惊喜和顿悟,也有悲催和扼腕;有市井常态,也有风流蕴藉;有扯不断的情愫,也有痛断肝肠的悲悯。小巷里的人情,小巷里的风物,都是我的魂牵梦绕,也都是我的安稳现世。迷恋小巷,这是我的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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