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的母亲

作者: 小小的叶2014年01月29日亲情文章

进入腊月的母亲勤快的像灵巧的少妇,仿佛一夜之间那早已驼了的背就伸直了,脚板轻快地从里屋到外屋穿梭,扫墙、擦窗,整理衣柜样样都做的井井有条。这是父亲在的腊月里不曾有过的事。在过去这样的日子,母亲一定会有一成不变的理由守在家中像个书童似的站在父亲的书案前,为父亲端茶,磨墨,看父亲为村里家家户户写上一月的春联。而我喜欢垫着脚尖,用双手扒在书案前目不转盯晴地看父亲写字。然后兴奋地把一副一副的对联,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顺着墙跟一一地摆放着晾干,再卷了小筒状挨家挨户地送出父亲这份心意。一夜,磨墨的母亲突发灵感,她说,看电视上的对联都是金光闪闪的,如果我们也能写上那样的对联,贴在大门上,那一定会很漂亮。于是父亲把家里粘木板的胶兑上水在火上熬成稀状,用毛笔蘸着胶水在红纸上写着字,我赶急把小米撒在胶上,小米随了胶粘住,再把多余的小米抖落下来,一个黄灿灿的大字就显现出来,真是好看。可母亲在高兴中看着米缸里的小米又心疼地骂我糟蹋粮食,但那时那样的金粉无处可买,用小米代替还是我突发的奇想,后被父亲认可。这金黄的对联在除夕一早贴到大门上,立马吸引了全村人的羡慕,大家聚集在我家门前轮番夸奖,父亲脸上很是有光,而母亲抱怨说,这只能写一对大门的,下年不能再这样,糟蹋粮食。母亲话是这样说,可年年一进入腊月母亲就忙着为父亲买红纸、胶、墨汁等一系列写对联的东西,然后就守着父亲看父亲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后来还是母亲发明了把锯末用黄广告色一染,再晒干来代替小米做金色的对联的方法,这才让母亲高兴地看着大门上的对联对村里人夸,这又好看,又实惠。父亲这才可以为村里人大胆地写金色的大门对联,而我却多了一项去村里木匠家讨要锯末的差事。

似乎在记忆的腊月里,母亲就忙活着这一件事,而我也乐在其中。直到那年刚刚进入腊月的第一天,母亲还没有来得及赶会,还没来得及为父亲再购置写对联的红纸、笔墨,而我还没有及早回家再给父亲去那个年迈的木匠家讨要锯末时,父亲就在那个雪夜悄然而去,留给我们一个悲伤的腊月和大门上那对不知什么人帮我家写下寄托哀思的白色对联。

腊月里赶会是老家特有的热闹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去集市上赶会置办年货。父亲在时,母亲忙着照顾父亲,这样的事只由了大姐去做。可那年父亲离去后,母亲便没了那一成不变端茶、磨墨的书童差事,她就像一个下岗人员,在腊月的日子里心空落落的。一个小院,三间平房,她一早到晚出出进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找,就那般转来转去。忽一日,邻居李婶来家拽着母亲去赶腊月的集,这从南到北人潮涌动的集市给了母亲空荡的心一种实在的感觉,她开始热衷于这样的赶集,这次买点葱,下次买点姜,五天一集,母亲次次赶集不落。就说这腊月二十五的集,母亲就早早地穿戴好,等着我回家,原本是不想去挤那个集的,看到母亲期待的眼神,我便拉着母亲的手去了集市。母亲的手很糙,握在手心里有种心疼。

越是到年根的集市,就越发地繁乱与拥挤,赶会的人会从南到北慢慢地挪动着。这边是鞭炮、对联、年画的摊点,那边是各种肉类、蔬菜的摊点一街两行地拉开了架势。这边吆喝:“卖炮,声声脆响――”那边回应:“牛肉,五香麻辣样样有――”。母亲陶醉在这样的场景中,她拉着我,这边看,那边转,对什么都新奇,就像刚进大观院的刘姥姥。

“哟,老太太看你把我的红灯笼给弄坏了!”就在我一不留神时,母亲伸手摸了灯笼摊上的灯笼。

“吆喝,怎么就这样想讹老人呀!如果摸一下就坏,那你这灯笼还想卖吗?”看着惊恐中的母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啊,啊,只是与老太太开玩笑。”卖家看到我只好尴尬地皮笑肉不笑。

“妈,你看,看上那个咱卖那个,捡最好的买!”我这时忽然想起小时候受邻居小孩欺负时,母亲总是第一个冲过来把我挡在身后,像斗架的老母鸡一样护着我。

母亲挑了自己认为最满意的灯笼,红红的圆圆的,在阳光下闪闪地发亮着。

母亲提着灯走在前面,笑意被母亲眼角的皱纹渐渐地拉长,像一朵花的盛开。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看着一摇一摆地像个孩子似的母亲,我心忽然空落有点痉挛。怕这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会越加稀少,怕有一天,母亲也会像父亲一样消失在我的眼前。可自己又无能为力,面对时间的流逝,面对母亲的衰老,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珍惜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记住母亲现在这欢快的样子。

进入腊月的母亲,精神地像个小伙子一样,从早忙到晚,就连夜里那鼾声都打出了小伙子般的气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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