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静气听虫鸣

作者: 陈频2016年08月23日心情文章

十多年前,我在一篇散文的开头,写了这么一句话:“一场秋雨,溅响满园虫鸣。”今年,自立秋之后,秋雨一场连着一场,这虫鸣,亦就一浪高过一浪。而今岂止是满园,已经是遍地开花。

家住大蜀山下,向南,是花木扶疏的蜀峰湾公园;向北,是烟波浩渺的董铺水库;向西,是遮天蔽日的大蜀山森林公园。少车马,远喧嚣,多么适合秋虫们生活的地方。

在这里听虫鸣,得天独厚。

听虫鸣,要有听虫鸣的心境,摒弃烦躁,涤除纷扰,怀一颗清心,披一身静气,无旁骛,有淡定,或坐或行,那悠悠扬扬的虫鸣,就会如影相随。

白日听虫须静坐。

在书房里,打开玻璃窗,拉下绿色窗纱。一本黄卷,一壶清茶,慢慢地翻,浅浅地啜,一只舒舒缓缓、缠缠绵绵的小曲,从窗外的棕桐树下,飞进了我的窗口。我知道,这是蟋蟀的独吟。

“瞿瞿瞿”,一声紧连一声,不高亢,却圆润,不娇柔,很深情。从泥土里,肺腑中溢出,是在诉说平淡无奇的平生,还是感叹形单影只的冷落?哀哀怨怨,从早到晚。很似孤旅者的口哨,又似冷漠人的操琴。听着,听着,不由地从心中溢出几分凄楚。这失群索居的蟋蟀,着实让人悲悯。

离窗户不远的合欢树上,时不时地播送着知了的歌吟。“叽叽叽”,若断若续,似乎是挤出来的声音,总给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这曾经高调不断的夏日骄子,随着气候的变迁,而今已经失却了昔日的骄矜。我知道,这可能是知了今生的绝唱。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忘却了读书,其实,听虫鸣也是阅读。书没翻一页,茶倒是添了三次。

夜晚听虫须独行。

一步出寓所大门,就如同跌入虫声的浪涛之中。打树上,自石下,在草地,于湖滨,从黑夜的每一个角落,汇成一曲勾魂摄魄的天籁。

它们似在演唱一首大合唱。低声部是数以万计,我不能叫出名字的虫儿们,缓缓地哼唱。犹若海水轻拍堤岸,又似群雁飞落沙滩,密集,厚重。中声部是油蛉子、蝈蝈、蝼蛄们的纵情歌吟。似是春风打着呼哨,又似秋风吹进竹林,清丽,婉约。高声部,则是蟋蟀、叫叫油们的引吭。似铜锣的延声,如竹笛的颤音,明亮,华彩。没有指挥,配合得这么默契;没有听众,演唱得这般忘情。

它们似在演奏一部交响曲。这里面似有小提琴的华丽,大提琴的温婉,长笛的空灵,萨克斯的圆浑,巴松的舒缓,贝斯的沉稳。有的长鸣,有的间歇,轻重缓急,相得益彰。行走时,似在远方;驻足时,就在耳畔。

听着这大合唱,不由得想给他们起个名字。叫《秋日絮语》?还是叫《生命绝响》?一时间,莫衷一是。

在这漫漫的长夜里,无尽的歌声中,我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如此超凡脱俗的歌唱,不经过炎日酷暑的锻炼、五风十雨的洗礼,加之以一个季节的思考与酝酿,绝对不会这般和谐,也绝对不会这样动听。秋日有限,来日无多,抓紧这金子一般的光阴,夜以继日地道出自己的心声。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渺小,莫过于昆虫,微弱,莫过于虫鸣。无数个昆虫,同时发出声响,这便是震聋发聩的声浪。这数以万计的虫儿们歌唱,充耳不闻者,大有人在,难道能够听到这些虫声的,只有我们这帮“闲人”?徜徉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下意识地跟着虫儿们的歌吟,轻声唱起岳武穆的《小重山》来:“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首,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虫鸣中,心事浩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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