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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豆腐

作者: 刘玉兰2022/01/14叙事散文

我的生日在腊月,年少不知愁滋味,从不会为没人给自己过生日而自寻烦恼,因为过年的喜气早已盈满幼小的心灵,甚至渗入每晚的梦境中,天真地嗅着年的滋味。

一段漫长的寒冷冻结了门前那棵粗壮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丫托着洁白的雪花,越积越厚,像盖了棉被。土屋上的灰色瓦片不知不觉被改变了颜色,白得耀眼,这时的土屋比任何时候都美丽、炫目,简直就像童话里的皇宫。堂屋里的石磨从腊月二十以后就没有停歇过,一勺一勺浸泡过的黄豆从磨孔中被送入,奶白色的豆浆也就源源不断地从磨子四周流出,然后,家家土灶上的大锅就会冒出热气腾腾的豆香味儿。小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裤在忙碌的大人当中穿梭,眼馋地窥视着豆腐制作全过程。

二伯父是打豆腐的高手,据说爷爷以上的几代人是做豆腐出身,二伯父耳濡目染后承袭了这一祖业,尽管早已没人将此当成什么了不起的手艺,但至少方便了同宗的兄弟。这不,每到过年时,平时缩在一旁、并不被人关注的二伯父就指挥着大家拿这取那的,威风着呢。豆浆煮好后倒进一口半人高的沙缸里,接着,只见二伯父用擀面杖在小木桶内调好石膏水,边往缸里细丝般地倒边搅动,名曰点浆,然后用木锅盖盖好。趁大人走开的当儿,孩子们总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站在沙缸边深深地闻一闻香味,再跑到厨房求母亲拿一个小碗、放点儿白糖,等待喝豆腐脑时刻的到来。

不知是二伯父故意磨磨蹭蹭,还是做豆腐非得需那么长时间,总之是在孩子们望眼欲穿后,方才看到二伯父慢吞吞揭开锅盖,得意说道:好了,可以吃了!其实孩子们知道每人只能尝上几口解解馋,不然过年待客就够呛了。豆腐脑滑滑嫩嫩的,入口即化,香甜无比,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它就从食管滑下,含都含不住。

二伯父将孩子们赶到一旁,拿出一块打豆腐专用的、四四方的纯棉包袱,铺在门口早就备好的矮方桌上,让两人牵住包袱四个角,将豆腐脑倒入其中,再将四角往内拢拢叠在一起,用锅盖压在上面,过一会在上面添一块小石头,再过会压一块大石块,直至将水慢慢压出。热腾腾的水往下淌着,外面清冽的寒风已挡不住这火热的场面,地上的雪快速地融化,一点点地往外褪去,泥土的本色露了出来,让人仿若闻到春天的气息。

一年之中惟有这一次能吃到自家做的豆腐,所以显得尤为隆重且珍贵。当包袱中的豆腐被揭开时,我潜意识里舍不得大人将那白玉般的“工艺品”切割开来,一块块分解掉,落到来家里拜年的客人口中,私下里总担心勤劳的父母难以安心品尝到。在一片热气蒸腾里,年味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