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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振南

作者: 欧阳志君2022/05/16经典散文

振南是个村子,村口有个学堂,一直以来人们叫它振南书院。

脑海里总有一幅清晰的画面。流水,潺潺地从学堂中间穿越而过,阳光,恰好落在古老的教室的廊里,孩子们的琅琅书声是那个早晨最静谧的声音,一位美丽的女教师坐在流水边,脚边的茶水正升腾着丝丝的热气,她的发梢在阳光下发着光,地上的青石板泛着青涩的光芒。那是我第一次走进振南书院。20世纪90年代,同行的人说那里是个村小,村小里面有一位美丽的女教师,刚刚参加工作懵懂的我对一切充满着好奇。后来,这幅画面时常会在某个清晨、某个夜晚闪现。

这是一张旧照片,我端着相机正朝着拍我的人拍照。现在看来,弥足珍贵的是身后无意中拍下的背景,振南书院那颗古老的银杏树上光秃秃的树枝,青砖黑瓦的围墙已经倒塌了一半。是的,那天我拍了很多照片,那是我第一次用相机。镜头里全是荒芜,开了天窗的屋顶,摇摇欲坠的教室,残旧破败的校门。只有后墙上蔓延的整墙的爬山虎还仅存着一丝生气。隔着一条马路,对面就是我夫家的村子。20多年前那个闯入书院的青涩的早晨,被再度想起。踏着脚下的杂草,我想起了那位年轻美丽的女教师,如果她和我一样重回故地,会是何种感想。感叹那些逝去的记忆永远成为了记忆吗?那是2016年的春节。

荒废,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一直萦绕着我。回到村里,听说,自从乡里集中办学,村里的孩子都去镇里上学了,这里自然就停办了,“这个学堂可是大学堂呢,附近村里的孩子都来这里,我们上几代的龙氏家族捐钱修建的,对老师的要求高,成绩好的学生还有奖励。这个学堂出了好多人才,现在还有在省城做官的,现在荒废了,可惜了啊!”离开村子以后,每每从那经过,我都会多望一眼,一成不变的是后墙上蔓延的整墙的爬山虎。我们好像每天都很忙,孤独的古银杏、倒塌的围墙,在日渐喧嚣的世界中越来越模糊。

时光飞逝。2019年7月,全国三月三诗会在桂阳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40多位著名诗人走进了振南书院。我远远地望着,不敢走近,我怕自己的脚步会惊扰重新响起的琅琅书声,我怕脑海中那幅清晰的画面轻易被覆盖。修葺一新的振南书院,如今容光焕发继续延续了他教书育人的使命,这里再次成为了一所村小——振南小学。著名诗人、书法家欧阳江河老师走进振南书院后,欣然挥毫泼墨,为桂阳即将修葺的书院题写名字,湘山阁书院、船山书院、丰加书院、鼎山书院……这些寄予着诗人们厚望的墨宝,桂阳人民一定期待着他们早日登上门楣,发扬光大。

那些为修葺这座书院而努力奔忙的人呢?也许,若干年后的若干年,他们的名字已经显得不重要。他们也许是为保护古书院文化而不懈书写、努力呐喊的本土文人,他们是远道而来路遇书院如获至宝的有识之士,他们是采纳建议付诸行动倾听民意的父母官,他们是慷慨解囊的众多企业家和无数普通民众,他们还是修葺这所书院的每一名工匠。是的,他们都是普通人,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奔忙的人。

我常常在想,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这些走出书院的孩子记住童年,记住乡愁呢?是的,就在这所书院里,也许是日日陪伴的高耸入云的古银杏,也许是一双透过教室窗户望着田野里随风涌动着金黄麦浪的眼睛。也许是放学回家,远远望见的缭绕在山下村庄的袅袅炊烟,是收割后的稻田里的恣意追逐,更是夕阳下泛着光华的深深的车辙。

我终于再次走近书院。又一个春天到了,疫情的乌云正在散去,学堂的大门还紧闭着,围墙外的油菜花已经和往年一样,随意又灿烂地开遍了整个田野。摘下口罩的孩子们骑着车从我身旁经过,我再次举起了相机,为振南书院留下了一张春天的照片,他愈发沧桑、古朴、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