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小记

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四年前的今天我忧心忡忡地去公安局报道，去面对未知的工作。

打心眼里讲，成为一名警察，并不能激起我心底的任何波澜，像所有谋生手段一样，仅仅只是为了生活，或者仅仅只是完成父母的心愿，顺应所谓的安定，如此而已。报道那天，我站在高大的警察局面前，背部却不自然地挺得笔直，下巴微微上扬。我想，那是下意识地对警局特有敬畏。我在抗拒中融入其中，既喜欢警局特有的威严，又厌倦背井离乡的失落与孤独。若干种情绪的叠加，使我脑袋一片空白。

在接受政委的谈话后，我就由所长接回派出所。所长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路上所长和我聊了许多，还记得他说：警察也会犯错误，警察也是人。当时我陷在糟糕的情绪里，没听明白所长的话，也不想去明白。车子在满是坑的路上蹦跳，卷起漫天的灰尘，越走心底越荒凉。我与所长交谈的语气也渐渐冷淡和不耐烦，我不知道所长是否看出了我的抵触情绪。

到派出所上班后，我开始学习办理户籍，每个人都需要有户口本、身份证、迁入、迁出、上户、下户等资料。以前从不知道，一个证件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繁琐而复杂的程序，完成业务内容，换上新的内容，分类归档，盖各种印章。时间久了后，心情也会收到上户和下户的影响。出生了，死亡了，经历了，回归了。那之后又开始学习做报表，报账，出警，问笔录，工作和生活充斥着鸡毛蒜皮，急躁的个性慢慢变得平缓。

印象中一次出警，是两个妇女为琐事在村里打了起来，一个被咬伤，一个的腿受伤。我把两人带回所里的路上，两人在警车上还吵个不停，不听命令，也不听指挥，进了值班室仍然在大声争吵。待她们坐下来后，我猛地拍桌子：“吵什么吵，你们以为这儿是菜市场吗？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再吵，把你们给关起来。”两个女人瞬间沉默，那时所长走进来，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情绪波动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只有掌握工作的方式方法，才能言之有理令人信服。

我在派出所待了一年，基本的工作状态是，过年了，我在值班；放假了，我在值班；夜深了，我在巡逻，一条路贯穿了整个小镇，似乎把整个人生定格了。我怨、我哭、像只被囚禁的小鸟，怎么飞不出去。我心情极坏，无聊到能够准确记得派出所地砖的纹路，小镇发往县里的车次，记得隔壁的早餐店几点开门。后来我慢慢地学会融入生活，与大自然相处，对着山水吐露心声，学会与花朵、树叶、露珠对话，从而激起自己对生命的思考。最终，我亦学会了与自己相处。

后来，因我在电视台工作过的缘故，被调到机关，负责宣传工作，说起来干老本行应该是得心应手之事，可我总是做得不尽如人意，很多时候都拿不到第一手资料。各派出所的第一手资料先发往办公室，由办公室审核后才能挂到内网上，许多第一手资料因此被耽搁。我像个无头苍蝇乱转，不知如何是好。刚到机关没认识什么人，不敢向主要的部门拿资料。我担心长此以往会退回乡下派出所。后来，同部门姐姐帮我指点，才学会在机关里打交道，拿到需要的资料，慢慢地打开了工作应有的状态。特别感激前辈们教诲与帮助，让我在工作中少走了许多弯路。

以前上班总不愿换警服，非得等到督察来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换上那身肩上扛着责任的湛蓝色。后来我被派到村上去做网格员，至少有半年时间不用再穿警服，可每一次打开柜子，看见衬衣、领带默然而严肃地躺在那里，心里又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我想那便是对这份职业潜移默化的热爱与敬畏吧。

转眼已到而立之年，年轻时的抱怨和戾气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动声色面对工作和生活，想着当初不经意的选择，却成了人生最钟爱之事，无疑是幸运的，像下棋，起初一头雾水，不知怎么走，有时怀疑走错了，想要悔棋，对方不允，接着往下走，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已可掌控大局，胜券在握。

工作如此，人生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