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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拂过童年

作者: 倪红艳2022/06/26优美散文

家乡的柳树也不是很多,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村子里池塘边的两棵大柳树。柳树似乎比较老,树干虽然粗壮无比,但长得并不笔直,弯弯曲曲地朝水面倾斜着身子,浊黑的树皮疙疙瘩瘩,有些丑陋。其中一棵树干还空心了一节,在两个枝叉之间张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口。

但这并不影响它们在春天里的妩媚。每到春暧花开的季节,它们就真像歌里唱的那样“柳树姑娘,辫子长长”了。柳树长长的辫子一直垂到池塘的水面,轻轻地抚摸着水波,犹如母亲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而那柳条上鹅黄的柳絮,一串一串毛绒绒的,煞是好看。一阵轻风吹过,柳絮漫天飞舞,在太阳的沐浴下尽情展现她的妩媚。风停絮止,水面上,地上一片鹅黄,在池塘洗衣服的大人小孩从水里捞起一把一把的柳絮嘻戏打闹。

用柳条做笛子吹,是大人小孩共同的喜好――轻轻扭动柳条,抽出中间的木心,再用小刀把柳枝的皮裁成长短不等的小截,稍作加工就成了“笛子”,虽然粗糙但也能吹出悦耳的声音。太阳正暖,风柔柔地吹过来,贴着我们的小脸抚过,头发随风飞扬。坐在有风的暖阳里,每个小孩的手里都攥着一把长短粗细不等的笛子,比对谁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好听。把柳笛搭到嘴边,短促的、悠长的笛声便响了起来,混合在一起,此起彼伏,一个热闹的世界弥散开来。

此时,柳树下有些孩子在捡柳絮,嬉闹中捡了满怀的柳絮便有了小小的成就感,拿回家做成绿色的手镯戴在手腕也能炫耀一阵子。

我们仍然在池塘里洗衣服,水晕一圈一圈散开,柳树的倒影在水圈里一颤一颤,蓝天也在水里一颤一颤。于是抬头看天,柳梢高高地拂上蓝天,枝条浮动,悠闲而柔媚。天上一个世界,水里一个世界,两个世界拉长了时空,让人生出无限梦幻。

柳树下的草坪上,浅草青青,有了一朵两朵的野花。年年生长的野花,常常被忽略,我们不看花儿的模样,只把洗好的衣服铺在草丛上晾晒,于是花儿被衣服遮在了黑暗里。我们晾了衣服仍然抬头看柳树,忍不住会拽了柳枝荡几下,撸下几片尖尖的柳叶,闻着淡淡的苦涩味,把柳叶在手心摆成花朵。

有柳的日子,生活便有了江南温婉细腻的韵致,只是那时并不知江南。我常常在春风里恍惚,感觉漫漫的日子那么美好地悠长悠长。我看那池塘里的一幅画,人影浮动,柳枝绵绵,便眨着慢镜头似的眼睛出神。挟着轻风的暖阳,清冷中有温热,总让还是孩童的我不知今夕何夕,沉醉在春天的喜悦里酣玩。

如今家乡的那两棵柳树已老得弯腰驼背,春天仍然会发芽,只是不再有那么旺盛的枝条。我回家了仍然会去探望它们,望着已近干涸的池塘,脑子里会冒出旧时的欢乐时光,不免有了一些失落。我们在长大、老去的时候,柳树也老去了。如今孩子们的童年一定不在柳树下的池塘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