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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针线簸箩

作者: 柯贤会2022/07/08抒情散文

思念如同长长的针线,一个劲地穿越时光隧道,串起我对奶奶的回忆,也串起陪伴奶奶一生的针线簸箩。

奶奶的针线簸箩用老家的篾黄编成,密实匀称,草帽大小,圆润精致,如同工艺品,让人爱不释手。记忆里,奶奶的针线簸箩就是一个万花筒和百宝箱,里面装满了针、线、纽扣、剪刀、锥子、顶针、针拔子、五颜六色的布块、毛主席像章、磨光的铜钱、晶莹碧透的玻璃球。最吸引眼球的是那个躺在簸箩中央的大针线包,外面绣着红花绿叶,里面塞满了颜色各异的绣花线,款式繁多的绣花样,规格不同的鞋样子,长短不一的针,没做完的鞋面,没绣完的绣品……整个针线簸箩,色彩缤纷,应有尽有,每次看到奶奶的针线簸箩,我都会扒拉好一阵子,好奇而又满足。

小时候,总觉得奶奶会变魔术,针线簸箩里的针头线脑,经奶奶那双巧手一变,就成了一枝枝栩栩如生的花朵,一对对活灵活现的凤凰,一双双精巧别致的布鞋,一身身搭配得体的衣裳,奶奶每次做针线活,我和弟弟妹妹都要争先恐后地去端针线簸箩,静静地围坐在奶奶身边,睁大双眼寻找“变戏法”的窍门,小心翼翼欣赏着一幅幅“佳作”,享受着童年的美好时光。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还不是很富裕,专门盛放针、线、布料的簸箩几乎成了当时女性特别是已婚女性的必备物品,裁布缝衣、绣鞋纳底,正是靠着这看似普通的针线簸箩,那些乡村女人用针线缝补生活的艰辛和幸福。

我经常在睡眼矇眬中,看见奶奶在橘黄色煤油灯下纳鞋底,那个针线簸箩安静地守在她身边,奶奶右手中指戴着一个顶针,拿着锥子或者针线,左手握着厚厚的鞋底,锥子先在鞋底用力钻一个小小的孔,把锥子放在桌上,拿起针,往头发间一摩擦,去穿鞋底上那个孔,针在顶针的作用下慢慢穿过鞋底,奶奶在鞋底的另一边,用力拔出针,一根长长的线随之而过,当线过尽头的时候,奶奶会特别地用一下力,让线深深地嵌进布底。夜很静,能清晰听见线过鞋底的咝咝声,如同一首节奏优美的轻音乐,里面填满了故事,在深夜里低吟浅唱。

奶奶出生在旧社会,长时间受穷,养成了勤俭节约和自力更生的习惯,她教育我们要讲卫生、勤劳动、节俭过日子,经常说:人们“笑垢甲,不笑补纳”。小时候,我们穿的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而且是穿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缝补衣服成为那时的家常便饭。

我清楚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奶奶在她的针线簸箩里又挑选出各种花色的小碎布,用了整整三天时间,为我缝制了一个迷你型的花书包,背到学校后,同学们见了都很眼馋,我也多了一份骄傲和自豪。

奶奶到了70多岁的时候,眼睛已经花了、看不清针眼,但是仍然坚持做针线活,每次都是我和弟弟妹妹帮她穿针。有一次,我正帮她穿针,她说:“我眼睛快看不见了,得赶快给你做一些鞋子,免得你以后没有鞋子穿!”在其后的几年时间里,奶奶按照她预计我脚长大的样子,一口气做了几十双鞋,做好后,用烂衣服包了一层又一层,放在楼上的大木箱里,让我脚长到和鞋子差不多了再穿。现在,每每回想起奶奶赶着为我做鞋的场景,我都会热泪盈眶,奶奶对我的爱无以言表,永生难报!

1998年,82岁的奶奶走完了她的人生路,回归到老家的青山绿水里,那伴随奶奶一生的针线簸箩,也随奶奶一起化为灰烬,封存在岁月的长河里。但是,那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缝进了数不清的亲情和做人处事的道理,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流淌在我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