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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风叶荻花秋

作者: 匡芳2023/03/22优美散文

夜读古诗,其中一句“枫叶荻花秋瑟瑟”,让人的思绪忽地滑入秋的深处,忽然间就想去看芦荻花了。

跟心有灵犀似的,在我想念芦荻的迫切心情里,看到朋友圈里一闺蜜更新了动态:汉口江滩芦苇的美图。

汉口江滩的芦苇确实是一大美景,每年秋天都会吸引众多的游人去打卡拍照,但我更向往着少时家乡那野蛮生长的广袤河滩边的芦苇荡。想着找一个空闲,去邂逅一片一望无际的芦荻,让自己沉浸其中,让眼睛经受一次秋水长天与荻花瑟瑟的洗礼。

和友人说起,她却说江滩上生长的是“芦苇”,而小时我们老家生长的应当是“芦荻”。求助于百度,才知 “芦”与“荻”果真是不同的:强脆而心实者为荻,纤柔且心虚者为芦。当然这种辨别需剖开它的内茎,我仔细回忆这两者的外形,发现荻的最初,较之芦苇,它的颜色稍稍加紫而已。

据说《诗经》里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指的就是荻花,也做芦荻。“芦”与“荻”都来自于荒滩旷野,河水溪畔,于无人处恣意生长。又逢秋风起,四野萧瑟而荒凉,风扯开了芦苇荡与秋日荻花,记忆一下闪回到故乡。

在老家的小奓湖畔,河水浸润着低洼的湿地。湿地上生长着一丛丛茂密的荻草。每到秋天,当你置身河堤,远望湿地,盛开的荻花如浪起伏。荻花似雪,在秋风中,扭着轻盈的腰肢,荻秆上顶着荻花,看上去头重脚轻,有点像支撑不住的样子。荻花似海,舞姿绰约,有奶白色的,有微红色的,有粉红色的,有绛红色的……

说它是花,却没有花草的香气和靓丽。

成熟的荻花又轻又软,能随风飘荡。因此,每当习习的秋风吹起时,芦荻花便满地转悠,升了又落,落了又升,忽上忽下的,很是好看。

荻花在今天的我们眼中满是诗意,但对清贫年代的乡人来说,眼里心里可只想着它的实用性:苇秆可以扎扫帚,荻花和棉花混在一起可以做保暖的靴子,花絮还可以填枕头……

周末,和爱人一起回老家去看公婆。其时,勤劳一生的婆婆正在她的庄稼地里劳作。所谓庄稼,只是她闲不住时在一条沟渠的边缘处开垦出的一小片荒地,整齐地种了些地瓜和花生大豆。秋色大好,沿路的乡间小道路两边,时不时就会遇见一株、几株或一簇簇瘦削挺立、头上顶着或紫或白的荒草野花,如一支支矛斜插在原野之上。风来飘摇,婀娜多姿,又像是女人在跳一支民族舞。这便是我们小时候常见的获花了。

本是回乡看望老人,却意外得以与昔年在乡间常见的荻花相逢,这猝不及防的惊喜让人欢欣无限。

穿过悠长的杂草及膝的阡陌,靠近水域处,那荻花更盛,白花花的一片,很是壮观。也有紫色的,那淡淡的紫抚之滑腻,还未绽开碎绒,迎风更显飘逸。

折了一大捧,抱在怀里拍照,柔软而亲切,和黄的豆叶、绿的地瓜秧配在一起,煞是好看。远观那整条沟壑的绒花,苍凉中富有,虚无中繁茂,那感觉那意境,竟让我良久不愿离去。

我们在荻花丛中,沿着小路缓缓而行。身旁的荻花在风里低头,向我们温柔致意。我的心顿时柔软得如絮一般,随风轻舞。抬头远看,深绿的矮树丛边,杂草横生的土坡上,片片荻花似雪,在午间的阳光下,闪闪烁烁。还有黄色的野菊花点缀在荻花脚下,天真烂漫的笑脸,一如当年的淘气。

眼前密密匝匝的荻花,喜欢她静静守候于河边,淡然无求的情怀。喜欢她摇曳在风中,轻舞飞扬的柔柔身姿。喜欢她秋尽冬来的日子里,寒风中依然美丽的脸庞。

“荻花识得秋风意,也学人间白发生”,从夏到秋,从秋走进冬,荻花终于褪去了周身的绿色,青丝变白发,在蓝莹莹的天空下,莽莽苍苍。就像老去的婆婆,顶着满头白发,带着一颗柔软的心,从容而又坚强地生活。

傍晚我们返程,车窗外除了不断变换的农田和村庄,在零星的荒滩浅水处,也开满了这种白色的、穗状、火苗样的绒花。是荻花。轻微的风都会将它们吹歪向一侧,整整齐齐,如千军万马驻扎。特别是当黄昏来临,夕阳西下,逆光中,余辉似乎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人沉醉和迷恋。

从老家随手折了几支荻花回来,插到陶罐中,这种自带迷离洁白、轻柔、雅致、飘逸韵味的荻花,和花店里的鲜花相比,别有一种超凡脱俗不同的气质。

“秋风猎猎秋水寒,荻花瑟瑟又一年。”据说,没有一株荻花是被风吹倒的。它不停地晃荡飘摇,却也潇洒自在,坚韧又顽强。要美,就美到极致,直到河水冰封,大地凝结,它依然挺立。

秋深了,大自然褪去了繁华,四野里充满了淡然与悠远的况味。荻花是深秋最后一幅诗意的水墨画,看一场荻花舞,别辜负了冬天来临之前这最美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