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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生的诱惑

作者: 庞秋波2023/04/03优美散文

家门外的很多空地闲置了下来,勤劳的乡亲们又把荒土打理出来,抽空种上了蔬菜瓜果。丝瓜、豇豆、地瓜、红薯竞相生长,一派生机。

地块上种得最多的,要数整片整片的落花生了。都说正阳花生好吃,也难怪,你看那黄澄澄的泥巴,细得跟筛子筛过一样,松软的土质结出的果实,不但不沾泥,且丰硕而营养。

白天的晴热,随着夕阳西沉已渐渐凉爽。知了也养足了精神,开始了在树丛中此起彼伏的欢歌。正值落花生收获的季节,东一处西一堆,三三两两的乡亲们正趁着天黑前的荫凉,收割着地里的花生。他们挖的挖,摘的摘,忙得热火朝天。

我凑上前去,与乡亲们搭讪开来。乡亲们倒也热情,边唠嗑边让我抓花生吃。我走到提篮边,随手拈起两颗花生,剥去外壳后放进嘴里。花生颗粒饱满,透出一股刚出土的清新与大自然的芳香,乳白的色泽和着淡淡的浆汁,甚是可口。品着花生,目睹眼前的一幕,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小时候在老家的场景。那些因花生的诱惑留下的精彩片断,如放电影般,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记得有一回,母亲让我去菜园子里摘海椒,挨着我家菜园地大叔家的园子里,就种了一块花生。瞅瞅四周没人,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小心脏,瘦小的身子敏捷地越过土界,揪住一株花生藤蔓就拔。可能是心太急,抑或是泥土太紧实,藤蔓断了,没能带出籽儿来。一不做二不休,我又选中一株,用劲吃奶的力气往上拽。这一次,虽然差点把我甩了个仰翻叉,可厚重泥土包裹下,却见几颗花生探出了小脑袋。我一阵窃喜,顾不上收拾乱糟糟的现场,抖一抖花生上粘着的一大坨泥巴,起身准备开溜。可抬起头来,却把我吓得冷汗直冒,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知什么时候,大叔已站在了上方的土埂上,正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地怒视着我。我害怕极了,但很快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撒腿就跑。尽管小脚肚直发抖,可手上还是紧紧拧着这并不光彩得来的"战利品".谢天谢地,大叔既没有追上来,也没到我家告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跑回家,躲在吊脚楼一隅,急不可耐地从泥土里抠出花生,胡乱地剥去外壳就往嘴里塞。尽管还夹杂了不少泥沙,却一下子陶醉在这觊觎已久的美味之中!

还记得有一年,父母不知从哪里弄回来一小包晒干的花生,准备来年当种子用。为防"家贼",就用提兜装好,挂在高高的楼府上。我身材矮小,够不着不说,也着实没那个胆儿。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以为只有我翘首以盼着提兜里的宝贝,却不想二姐已伸出了"黑手",悄无声息地下起了"真功夫".

那一天,二姐在为一家人煮早饭,我帮忙传火。锅里煮着米,可二姐进了里屋半天没出来,喊两声也没应,于是我就去探个究竟。刚走上木楼,在窗外一下子就看到二姐。她正站在高板凳上,踮起脚尖把手伸进黑黢黢的提兜。我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仿佛正在偷花生的不是她,而是我。

就在这当口,在坡上干农活的父亲回来取肥料。我们小时候怕父亲那是出了名的,就像母亲形容的"老鼠见了猫"一样。听到父亲的声音,我的脚下像钉了钉子,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而二姐,差点就从高板凳上摔了下来,半空中的提兜,也如她没有站稳的身子,不停地左右摇摆。原本到手的几颗花生,也不识时务地活蹦乱跳,散落在了木屋的旮旯角落……

又是一年收割季节。顶着太阳的炙烤,我一个人翻晒完了谷底最远的几丘稻田的稻草,然后蔫摆摆地一路上坡往家走。走到半路,恰逢家住半山腰的嫂子正在园子里挖花生。

我假装歇气,其实是不舍得走开。嫂子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夸张地让我帮忙摘花生,好处自然不言而喻。我兴奋不已,本来又累又困,却一下子来了精神。我憋足了劲儿,硬是一口气帮嫂子的一大块花生全部摘完。

半天的辛苦,虽然只换回了为数不多的一小把花生,却满足地揣进裤兜,屁颠儿屁颠儿地一边享受一边继续往家赶。回家的路,已然莫名的轻松!

许多年过去了,炒花生、煮花生,咸花生、甜花生,花生做的糕、花生制的饼……都成为了现如今想吃就能吃到的生活日常。可是,小时候的那些经历,家人也好,邻居也罢,或许他们早已忘记。而我,那种窃来的狂喜,那份施舍的满足,那丝格外的诱惑,却是今后岁月里抹不去的记忆和诉不尽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