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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干苕

作者: 尹金辉2019/12/27现代散文

“大人望栽田,小孩望过年”是以前农村广泛流传的一个谚语,而出生在大茗山山脉连峦东麓下的我,每年一到十月就勾勾的盼望着晒干苕。要问为什么对晒干苕有那样的热烈企盼,那还得把时间退回到五十多年前说起。

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农业学大寨的旗帜下,整个农村展开了开荒垦地的人民战争,所有荒山已是能垦尽垦,山地种植面积成倍增加。由于新开垦的土地最适合栽种红苕,从而红苕产量也就成倍增加,使当时农民口粮食严重短缺问题得到缓解,几乎是三分之二的时间以红苕为主食。

红苕产量增加,储存就成了伤脑筋的问题,一是各家的地窖无法容下;二是储存时间长了容易腐烂。经过腐烂造成很大浪费的教训后,大家想才出把大部分的鲜苕晒成干苕片的法子,即在挖苕时,就是由生产队就地统一加工成苕片晒干后分给农户,这样红苕易烂和不易储存的问题不但得到了圆满解决。而且还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搬运负担。

晒干苕主要靠天时,得要老天爷连续恩赐三四天晴天,苕片才能顺利晒干。期间如遇下雨那可就麻烦了,轻则影响苕片质量,重则腐烂变质不能食用而浪费。如何捕捉晴天,老农们可有一套,他们在听天气预报的同时,自己再仔细观察天上的风、云态势,地下的蚂蚁、蚯蚓活动迹象和厨房水缸缸壁及周遭的潮湿印迹等作出综合分析判断,其准确率八九不离十。

晒干苕那天,全队停止一切其他农活,只要能做事的男女老少全体出动,早出晚归。天刚蒙蒙亮队长敲响出工钟声,大家都迅速来到了挂钟处集中,队长核实了各人应带的农具、吃喝的食物和工具后带领大伙往山背(晒苕的地点)出发。来到数峦连绵的晒苕地点,天空微微泛白,东方在一片玫瑰色的晨曦中渐渐露出了太阳的小半边脸并洒出一种明亮而柔和的光芒。这是个非常新鲜明丽的黎明,署光把大地染成了金色,空气清冷而甜蜜,遍野的绿茸茸的苕藤叶上沾满的露珠因光照而晶莹透亮,清晨美景虽让人陶醉。待回过神来,大家都已经开工了。

整个晒苕活计分割苕藤、挖苕、检苕集中、刨苕、挑送至晒点,平铺摆匀等程序。分工是因人而异,各尽所能。妇女、老人割苕藤或检苕集中;男劳力和年青妇女挖苕;有臂力好有经验的刨苕;体力好的挑运;小朋友们全都在石头上铺摆,整个生产过程类似于现在所说的流水线作业。各个环节相互关联促进,大家干劲十足,你追我赶中欢声笑语不断,场面热火朝天,十分感人。

在晒干苕这个活中,有两个环节很有技巧,一是挖,二是刨,非得老手做不可。老手挖苕,一天挖破不了几个,新手挖苕一锄头下去不是要把挖的这棵苕挖破了,就是把旁边的另一棵苕挖断了,好几个不信的试着挖了几棵,结果挖破的有一半。新手刨苕,一是慢,二是容易伤手,最关键的刨出苕片一边厚一边薄,极不匀称,薄的那边晒干了厚的那边还是是湿的。在搬运储存过程中薄的那边很容易弄成碎末而造成浪费。而老手刨的苕厚薄均匀,完全一致,便于同时晒干,搬运储存也弄不碎。可谓是速度快质量好。

我们几个小字辈,安排的活就是把大人撒放在石头上苕片扒开平铺摆匀。这活看是轻巧,而石头多是奇形怪状,在上面摆弄也不轻松。为了抢速度和缓解疲劳,摆弄的姿势不断变换,一会儿弯腰曲背,一会儿踮步俯身,时间一长都会脚酸腰疼,但谁都不愿意说出来。累了就站起来甩甩脚手,伸伸懒腰接着干,伙伴们你追我赶,谁都不甘落后。

早饭和中饭有专人做,食材都是队里准备的,炉灶就在地埂上挖两个坑,一个煮饭,一个炒菜。早餐中餐都是白米饭,菜有三四个花样,惯例中有一天中餐带点荤,大家都吃得乐乐呵呵的。在我的记忆中除过年外,晒苕这几天吃的应该是最好最开心的,因为两餐全是白米饭管吃饱,菜的品种和油水比自家的多得多,还有一餐肉,每个人都可以吃上两三块。当时吃的时候还真的巴不得再晒它个十天八天,使自己多饱几天口福。

太阳落山了,山石和苕地都笼罩着金色的寂静,远处的山峦披上了晚霞的彩衣,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的红。经过一天劳累的人们,带着胜利的喜悦收拾农具,接着去捆扎苕藤,有的把不能刨片的细苕和苕蒂收拾到箩筐里。队长喊话说,不能空着手回家,大家要各尽所能挑些东西回去,首先确保把苕全部挑回去,余下的都挑苕藤。由于多年的习惯,男丁都挑苕,妇女挑苕藤,连小朋友也不能“打空手”。

要说盼望干晒苕那活是虚的,盼望这几天饱几餐口福才是实的。因为这几天早中餐的白米饭队里管吃饱(自家早餐吃干苕片,中餐干苕丝煮粥),而且菜品种多油也多,还能吃上几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