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清蒸白鱼

家住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巢湖边，湖鲜自然是地方美食中的一道美味。巢湖中盛产白鱼，烹煮白鱼就成了临湖人家餐桌上常见的一道菜肴。

湖鲜中，我最爱的是清蒸白鱼。

做清蒸白鱼，最拿手的是父亲。父亲烹制出的这道美味，咸鲜，清爽，鱼肉洁白，细嫩鲜美，汤汁清淡，让我回味无穷。

曾仔细观察过父亲制作清蒸白鱼的步骤。见其将新鲜的白鱼清洗干净，加盐、料酒腌制十几分钟。放入盘中、加姜丝、红辣椒丝、葱丝，入锅焖蒸七八分钟。然后把蒸鱼的姜和辣椒丝用筷子夹掉、倒掉蒸出来的汤汁，重新放入葱姜丝和辣椒丝。最后，再在蒸熟的白鱼身上淋浇七八成热的菜籽油，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清蒸白鱼就呈现在家人面前。

父亲喜欢用大而新鲜的白鱼烹制佳肴，特别是梅雨时节，白鱼最是肥美，称作“梅白”，这时节，家中餐桌上几乎餐餐可见清蒸白鱼或红烧白鱼的身影。

白鱼的刺细长而多，姐姐“叙”刺不行，经常被鱼刺卡住。不像我，一块鱼肉进嘴，瞬间肉入嗓、刺吐桌面。母亲笑说我是属猫的，这么爱吃鱼、会吃鱼。

可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我竟然十几年间没吃过鱼。

大约十岁左右的一天，湖边渔民给家里送来一堆小白鱼。父亲说：这个好，清蒸鲜。

清蒸小白鱼上桌了，我没动它一筷子。父亲问我咋不吃呢？味道好鲜。我不知怎的就答了一句：我不喜欢吃鱼。

父亲说：你又不是你姐，你不是很会吃鱼的吗？是不是今天的白鱼小了，你不想吃？那以后买大的你也不吃了？

现在想想，父亲当时只是玩笑而已，可我却感到很不开心，认定父亲的口气含有不屑与嘲笑。于是我很坚决地回答：我不吃鱼！不管大小，以后我都不会吃鱼了！

父亲大笑道：巢湖里的白鱼营养丰富又鲜美，最重要是吃鱼聪明，不吃就是活呆子。

我当时是含着泪离开饭桌的。因为是个小孩子，家里没人会在意这小情绪。

直到结婚成家，儿子出生，因为缺奶水，母亲每日清煮大鲫鱼为我“催奶”。为了儿子，我也不在意自己所谓的“誓言”，“破戒”喝那清煮大鲫鱼汤。

记得喝下第一口时，我哇的一下全吐了。十几年没喝过一口鱼汤，也可能是心理学上所言的心理暗示，在那十几年里我只要闻到烧鱼味就嫌腥难受，何况那一大盆乳白色的没放一点盐的鲫鱼汤，腥味重的没法形容。在母亲为了儿子喝上母乳健康成长的劝说下，我豁出去了……

破了戒后的一天，父亲又在厨房烧鱼，我竟然闻到了久违的鱼香。那天，我告诉了父亲这么多年不吃鱼的原由。父亲听了我的讲述，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我，说：丫头，与老爸争这口气代价未免太大了，不值，何况我还一无所知。今天这盆鱼你一人吃吧，过过这十几年的瘾，以后什么时候想吃，我就给你做，可别再犯傻啰。

随即，父亲朝屋中的母亲喊：明天你去湖边买条新鲜的白鱼，我要清蒸白鱼给丫头吃。

我的眼里再次饱含泪水……

之后的日子里，清蒸白鱼这道菜经常出现在家中的餐桌，父亲总是不断地用他那满含老年斑的手将鱼肉夹到我的碗里。

现在，父亲早已离我远去，那清蒸白鱼的味道一直难以释怀。虽然知道父亲清蒸白鱼的程序，却总是烧制不出父亲的味道。在我的心里固执地认为，只有父亲的清蒸白鱼才蕴含着那份日子的鲜美与旧日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