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精选
必读社 > 散文 > 散文摘抄 > 正文

流逝的年味

作者: 浮华一生淡忘一季2019/11/28散文摘抄

记得小时候,在那个经济拮据、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是那样热切地盼着过年:丰盛的年夜饭,难得的新衣,平时只能眼馋的鞭炮、礼花,手里捏得出汗的压岁钱……这些让年少的我们翘首以盼,心动不已。

那时,在大年三十的前两天,父亲会去街上买回两斤肥瘦相间的猪肉。在吃完晚饭收洗完碗后,他就系上围裙,卷起袖子,拿出砧板开始切起肉、剁起肉来,这时他的一举一动吸引着我们姐弟三人,咽着口水,眼睛不眨,乖乖地守在他身边。每到这个时候,他慈爱地笑笑,摸摸我们的头,继续忙碌着,拢上火,架上锅,倒上香油,把用鸡蛋、麦面、盐巴拌过的肉一块块放进锅里煎炸起来,随着油的沸腾,锅里的肉泛着阵阵香气,我们三人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守在锅边,咽着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冒着泡的肉,看酸了眼睛,只想着,“爸爸如能给我们一块吃吃,解解馋多好!”但有不好开口向父亲要,“三个小馋猫!”父亲好像了解了我们的心思,因此就把炸好的酥肉(云南的美食),用筷子夹着给我们每人一块,因烫我们用嘴慢慢地吹着,小心地用手拿着,一小点一小点地啃着。

“真香啊!”“真好吃!”弟弟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说:“爸,我还要……”父亲笑了笑,又给我们每个人一块,可是太香了,吃完了,谁也不肯挪开步,舔着嘴皮,继续等着。“小静、小弟、小妹,夜深了,去睡吧!”我们三个不情愿地站起身,恋恋不舍地回到卧室,那一夜房间里一直香香的!

“一年忙到头,只为三十一顿饭,”这是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三十的年夜饭八大碗,在那时已经很丰盛了,平常不常吃的鱼,牛干巴,香肠,火腿,红烧肉,千张肉,粉蒸肉……齐刷刷地摆满了一桌,父母、祖母、我、弟、妹一家人围着小桌子坐着。母亲说:“过年了,孩子们,吃年夜饭啦!”我们三人立即忙着把筷子抢着伸向各个碗,父母相视一笑,一迭声地说:“别抢,别抢,够吃!”弟弟大声说:“爸,妈,我要多吃两碗!”“好,好!慢点吃,别噎着……”父母忙说。“爸,妈,三十的饭菜最好吃,最香!”这一幕定格在我的心灵深处,至今这一桌饭菜仍泛着香气!

吃过饭后,父母带着我们看春节联欢晚会,看着看着,母亲进了她的卧室,从房间拿出了三套新衣服,最上面的那套是我的。“小静,这是你的!”“小弟,这是你的!”“小妹,这是你的!”小妹在一旁小声地嘟囔着:“爸,妈,您们太偏心了,姐姐随时都穿新衣服,她穿小了就给我,我时时都在捡她的旧衣服。”母亲说:“小妹,姐姐是老大,况且她的学习成绩好!”我在一旁听着,眼泪涌上眼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自己的学习搞好,才对得起父母对我的期望,也才对得起父母给我买的新衣服。”也许因为这,小妹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年年都是三好学生,有校级的,地区级的,省级的!

那时除夕夜,还要守岁,揉着困倦的眼睛,我们姐弟三人不肯睡去,还撑着等,等!新年的钟声响起,父母站起身来,说:“孩子们,新年快乐!你们又长一岁了!睡吧!”可是我们仍在等,等什么?(父母的压岁钱!)这时父亲就从柜子里拿出三张全新的纸币,最大的一张五元的给了我,两张两元的给了弟妹。那时的五元钱很值钱(冰棒5分钱,云南烧饵块8分钱、二两粮票,米线一角二分钱、二两粮票),小炒肉(五角钱)……五元钱无异是一笔巨款了,因每次我的最多,弟、妹很羡慕,也很嫉妒,“为何姐姐每次都比我们多?”弟弟大声地喊到。母亲说:“姐姐比你们大,要用钱的地方多……”

这样一笔巨款,我舍不得花,每次从父亲手里接过,就夹在一本新日记本里,每当嘴馋时,就拿出来摸摸,然后又默默地放回日记本里。攒着、省着,集腋成裘,几年下来,也有好几个崭新的五元了。弟、妹也如此,手捏出汗了,也舍不得花压岁钱!想着哪一天,父母手头紧,也可以拿出来救救急,但父母无论怎样难,也从没向我们开口,让我们拿出压岁钱来!

大年初一的早上,身着新衣的我们吃过早饭后,就跑到街上去看耍龙、踩高跷、跑旱船……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锣鼓阵阵,好不热闹!

可就在有一年的初一,我遇到一点麻烦了:一个燃着的爆竹朝我飞来,我躲闪着,可火星还是落在我的膝盖上,我发出一阵尖叫,惊惶地拍打着,“哧溜”,“哧溜”,一股焦糊味还是窜上鼻来。低头一看,膝盖那里烧出一个大洞,“完了,我的新裤子,刚穿上身的新裤子,回去不知该怎样和妈妈说?!”

回到家,躲躲闪闪,害怕被母亲看出,可是越躲闪,越被母亲看出端倪,“小静,怎么回事?”她的口气严厉起来,“妈,我的……新裤子……被烧烂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忙过来看,问了事情的原委,叹了一口气 !一条新裤子,只穿了一早上,就成了烂裤子!我感到心里很内疚,每次一想起这件事,眼前就会浮现母亲那失望的眼神!

很多年过去了,过年才吃得上的美食已成了家常便饭,我也能像母亲一样能做出八大碗了,可是吃着不香了;要想买新衣服,也随时想买就能买,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热切地、眼巴巴地盼着父母过年前买的新衣了;压岁钱也不是几元,而是几百,甚至是上千。可餐桌旁的人少了几个,让人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

窗外的爆竹稀稀拉拉地响着,街上冷冷清清,这是过年吗?什么时候,年味渐渐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