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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泄春光是柳条

作者: 马菁华2020/06/28优美散文

在70路公交车上看到开元湖边似有一团淡绿色的轻雾,原来是柳树悄悄地发了芽,真是:“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是柳条。”

春带给人的感觉非常奇妙,痒痒的,麻酥酥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在身体里面蠢蠢欲动。植物比人类更加敏感,因此我们常常是先看到植物对于春的回应,等发现柳芽似有若无时,才后知后觉地说:“看,春意在萌动。”

柳树亲水,在水岸边随风飘摆的柳枝尤其袅娜多姿,所以大家喜欢用柳树来形容女子。比如,形容面貌的有柳叶弯眉,形容身段的有杨柳细腰,连姿态也是弱柳扶风。

姥姥告诉我,她们小时候,柳树是女孩子天然的装饰品。那个时候都穷,爱美的女孩子没有钱去买红头绳,于是就耐心地等到春来,折下嫩嫩的柳枝,咬住白色枝干,用手使劲一扯,将红皮绿叶干脆利落地扒下。柳树皮柔韧,不会折断,而是形成一个圆圆的小球。把它别在耳后,特别娇俏可爱。那个时候的姑娘,把这团春情称为“柳球”。

这灵巧的柳球让人眼前一亮,深深地体会到春意的健康与蓬勃。遥想从前的小女子,笨重的棉衣尚未及脱下,头上就已迫不及待地挂上一只娇嫩玲珑的柳球,随着她们轻巧的步伐,在脑后轻轻跳动。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柳球一定也曾跳乱了田垄边少年的心。

上小学的时候,大家也会玩柳树皮。折下很短的一段柳条,抽去枝干,留下树皮,含在嘴里,不知怎么摆弄,就能吹出呜呜的声音。那音调竟有些浑厚,一点也不像少女的娇音。我想,柳树的精灵一定是一个纳西索斯般俊美的少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柳树代表着离别,尤其是在即将奔赴边疆的将士眼中,柳树更成了思乡的符号。毕竟塞外大漠无边,莫说柳树,就是一株细草也难寻。“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份离情叫人无奈。

可偏偏就有人不信邪,晚清名臣左宗棠率部收复新疆,深感茫茫戈壁绿茵难寻的痛苦,便精心挑选榆杨柳树,率领部队植木造林。一番苦心,终成气候,这支部队将曾经的不毛之地,变成“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的塞外江南。人们为了纪念左宗棠,便将这柳树称为左公柳。

塞外的柳树,不与内地的依依垂柳相同。曾有一篇《左公柳》的课文写道:“这里的柳树枝干是挺拔的,枝条坚定地向上生长着。”从照片上来看,如今尚存的左公柳确实不是垂柳,而是直柳。直柳耐旱,在新疆地区更容易成活,它那不屈的姿态堪配左公的刚强与坚韧。

我虽没有到过塞外,不曾见识左公柳的动人,但是柳树这份离情,我愿意领教。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我更愿意想象这一枝春不是梅花,而是一根嫩嫩的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