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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大叔

作者: 李光贤2020/11/01叙事散文

大叔李姓,名如泰,依村上人的习惯,人们称他为“老泰”。

大叔与我家同住一个院坝。院坝里有四户人家四间房,两间正房坐北朝南,两间厢房坐东向西,组成一个直角形。厢房对面的一墙,把另外的一个院坝隔开。开口的一边,充做公众的过道。我家住的厢房与大叔家住的正房形成一条对角线的两端。

大叔早年丧父,有姐弟四人,仅靠母亲拉扯大。大姐出嫁后,二弟送了人,三弟早年当煤矿工人因公身亡。缺吃少穿的年代,没见大叔穿过新衣服。有人说,他从不把新衣服穿在外面。问他何为,他说:“舍不得,不好意思”。

上世纪五十年代,分配给农民土地。大叔快奔三十岁了,村里来了个城里的女性土改工作队员,皮肤白皙,个子高挑,一身军装,住在他家。看着老大不小的他,说不上媳妇,邻居们怂恿他的家人,说是何不趁此机会,把工作队员说给大叔做媳妇,但说归说,事实不可能,权当玩笑而已;直拖到三十好几,才通过外村一个老媒人说了个媳妇成了婚。也是好人好报,说的媳妇倒是很持家。

大叔一生忠厚老实本分,不识文字,不识数字,从没到过集市做过买卖。我高中毕业那年夏天,回到家乡,当地小学校组织村民扫盲,聘请我当老师,他积极参加了扫盲班。大叔长满老茧的粗手捏着小小笔杆如有千斤重。但他像个规矩的小学生,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在纸上平生第一次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遗憾的是,一星期后,我接到了到报社工作的调令,扫盲班解散,大叔依然还是文盲。

当时,我们生产队有个人,非法弄了一支猎枪来玩。一天,在一片田野里,人们坐在田埂上歇息,大叔见那猎枪,甚觉新奇,拿起来东瞅瞅西看看,纳闷道:“怎么一扣扳机就会打出子弹?”边说边一碰扳机,“砰”一声响,田埂上的一个村民脚上被打得鲜血直流。

大叔闯下了祸,没有推脱,夫妻俩求亲告友,四处借钱,把伤者送到楚雄医治,直至把村民的伤治好。

大叔是一个爱帮人的人。我八岁那年,一个寒冷的冬夜,母亲回了舅舅家,只有我和父亲在家。半夜三更,屋外一片漆黑,父亲突发急性胃炎,痛苦呻吟,叫苦不迭。那时乡下缺医少药,求助无门,我吓得直发抖。父亲想起大叔会刮痧,又乐于助人,叫我请大叔帮忙。我摸黑敲开大叔家的门,大叔忙披衣来到父亲床前,为父亲刮了痧,又从墙上剥下陈年石灰冲了一碗水,让父亲趁热喝下。不长时间,父亲的胃痛奇迹般好转。我不知道说一声谢谢,大叔已悄悄离开了我家,消逝在了沉沉的黑夜中。

有一时期,需要在老家待上一段时间。老家房子逼仄,一间住房,十几平米的堂屋,靠墙的一边是火塘,另一边是灶台,生火做饭,整间屋烟雾弥漫,呛得人泪流满面。为此,父亲还落下咳喘病,痛苦不堪。实在无法,父亲提议把灶台移开,但又苦于没有空余地盘。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大叔在大婶的提议下,没有提半点条件,把我家房后他家的一块空地让给我家,解了我家多年的燃眉之急。

大叔爱帮别人,对别人的滴水之恩则涌泉相报。这年春节前,乡亲们像往年一样,纷纷拿着买来的大红宣纸请我给他们写春联。大叔第一次亲自上门来请我给他家写了副春联。这本是件平常事,举手之劳而已。但他千恩万谢,还特意备了一桌好饭菜,专门邀请我到他家吃饭。我执意不去,但他不依不饶,硬拽着我到他家。盛情难却,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现在想来,此话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