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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鞋垫儿

作者: 徐茂明2021/01/25现代散文

过了早晨上班的时间,小区里一下安静了许多,天气似乎也越发地冷了。少顷,门口又走来一位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年妇人。戴一顶绒线帽,却掩不住两鬓的根根银发;捂一个大口罩,却遮不住眼角的条条褶皱;穿一件半新的呢子大衣,却藏不住微驼的背。她这样打扮大概不是为了遮掩老态,倒像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她拎着个马扎,挎着个大包袱,急慌慌地出了小区,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向阳的街角停了下来。

老人左看右看,自言自语:就是这里了。而后放下马扎,解开包袱,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鞋垫儿露了出来。

原来她是要卖鞋垫儿,可卖东西去市场或者人多的地方啊,为啥在这个行人稀少的街角呢?

老人仔细把鞋垫儿一双双摆好,然后像是在欣赏一件件艺术品,目光逐一扫过,满意地点点头,才坐了下来,只等顾客上门。

的确是艺术品啊,鞋垫儿精美,甚至超过了鞋垫儿承载的用途。这一双鸳鸯戏水扑棱棱,那一双喜鹊登梅喜盈盈,这一双并蒂莲开香四溢,那一双福寿双全红彤彤……谁舍得垫在脚底下?鞋垫儿还是纯手工制作的,不由更让人惊叹。

不知老人是为了证明她的鞋垫儿是纯手工的,还是为了打发难有顾客光顾的无聊,当街捋开针线,兴致盎然地纳了起来。上午暖暖的阳光下,她低垂着头飞针走线,间或拿针在花白的发间轻轻蹭几下。这情景让人心里不自觉地荡漾起丝丝暖意。

来往的人本就稀稀拉拉,而且看的多买的少,已经快晌午了,鞋垫儿才卖了几双,但老人好像一点儿不在乎生意的清冷,似乎这劳神费眼、指麻脖酸的活计才是一种无比的享受,她只管专注地纳着鞋垫儿。

一辆红色小轿车不知何时悄然停在老人的摊位旁。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留着清爽短发的中年女士,她蹲下来随手拿起一双鞋垫儿,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问:大娘,这都是您亲手做的?

是呢,闺女。老人把针线搁在膝盖上答道。

太漂亮了,我都要了。

这么多,啥时候用完啊?老人疑惑地问。

快春节了,把这个当礼物送给员工多好。

工人们不会说你小气吧?

这是额外给她们的,意义也不一样。她们一站就是一天,垫这个,多养脚,多暖和。

是是,看得出闺女你是个有人情味儿的好老板啊。老人边说边把包袱一兜,麻利地系了个好看的结,都拿去吧,给你便宜点儿。

“不行,这是细活,不知费了您多少工夫和针线。再说您这手艺可是个宝,多少钱也买不到呢。”中年女士从钱包里摸出几张百元大钞不由分说塞进老人手中。“快收拾收拾回家吧,天这么冷。”

老人还没反应过来,中年女士已经提起包袱闪身钻进车内,小车一溜儿烟没了影儿。

“是个好闺女,可哪用得了这么多钱哟。”老人盯着小车远去的方向嘀咕着。“闺女,大娘家里的鞋垫儿堆成山了,就寻思着出来解个闷儿,瞅这事弄的。大娘不缺钱,孩子们寄来不少呢。这鞋垫儿还真不能卖了,要是万一传到孩子们耳朵里,又得挨训喽!”

老人摘掉口罩,有些失落地叹口气,拎起马扎准备回家,无意中瞥见了远处路口顶着寒风执勤的交警,心里蓦地一亮。又想起了跟小区隔着一条街的养老院的老人们,她觉得家里的鞋垫再多也不够用了。老人的步子比来时还利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