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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夫的年礼

作者: 鞠莹2021/03/18叙事散文

年前乡下的大姑父托人捎信,让我一定要回老家一趟。我猜想,可能他家有什么要紧事,或许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了。老实巴交的大姑父一个人在家孤苦伶仃的,不管有多忙我得抽身回去一趟。

腊月二十六日清晨,我到超市买了些东西就赶回老家。走进大姑夫低矮的小屋,他正坐在灶前烧火做饭。我叫了一声,大姑夫!他抬起头,见我来了,苦瓜似的脸上舒展出灿烂的笑容,一下高兴得不知咋样才好,急着忙放下手中的火钳,将双手在裤子上直擦。用慢腾腾的语速,半天吐出一字说道:“珍儿,你回来了!咋又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我说:“回来看看您,年货办齐了吧?”他笑眯眯的慢条斯理地说,叔叔和村委会干部给他送来了粮油,过年吃的不愁了。我又从包里拿了点钱放在柜子上,让他再买点所需的年货。我站着跟他说了一会儿话,我也只能站着,唯一一条能坐的凳子大姑夫在灶口正坐着。我打量着他的住处,一间十二三平米的屋子里,紧挨灶的左边靠墙支了一张床,床跟前和对面各摆放了一个粮柜,上面堆放着盆罐、碗筷和一些杂物,屋中间是一张小矮四方桌。以前总觉得大姑父一家三口挤在这间小屋,空间太小很是拥挤。现在只剩下年近八十岁的大姑夫孤零零的一个人,小小的屋子咋显得这么大,这么空荡!我一下心酸起来。

我向大姑父道别,看到他脸上的笑如傍晚正开着的莲花,瞬间收了起来,呆呆地应了一声:哦!看得出,他是舍不得我走。这时,邻居张大叔见我回来看我大姑夫,也高兴地凑过来了。他在一旁提醒大姑夫:“你不是说给珍儿买的羊胯子啦,珍儿回来了,你都忘了。”大姑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墙边石台子上拿起一串钥匙,出去打开隔壁叔叔家的门。叔叔常年不在家,他帮忙看门。

他搬来梯子上了叔叔家的楼上,取下来一个又肥又大的羊胯子,说是送给我的。我推辞不要,让他留着过年自己吃,他急了,非要我拿上。他恳切地说:“这是我步行二十里专门到街上给你买的,我晓得你最喜欢吃羊胯子。”张大叔也在一旁劝说,你大姑夫这次发了“狠”了,花了好几百块给你买的,都买了十多天了,想给你送到县上,又不知道地方,熬煎着万一你不回来咋办,这两天在我跟前都唠叨好多遍了。接过又肥又大的羊胯子,我是既惊讶又感动,禁不住热泪盈眶。这几百块钱对大姑父而言是多么的不容易,还不知这钱他是怎么凑够的呢!

我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幕。同是这个地方,我的那个说话不全、 走路一摇一颤的大姑,上楼时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摔成重伤。我听到消息后,迅速赶回家去接她上县治疗。我急着让他给我找大姑的身份证以便住院用,而他却不慌不忙地要上楼给我取猪肉,看着他老实得不知事情轻重缓急的样子,我都有点生气。

幸亏及时送大姑就医,才留得一条命。随后大姑要出院了,我又回去找医疗报销所需的证件。大姑夫从楼上抱下个没有染色而又黑黢黢的小木箱,用拴在腰间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翻到了证件,把仅有的三张散放的100元钱捋了又捋递给我,说是给大姑看病用。

望着这仅有的300元,我心想,这点钱咋够住院费?我没有伸手去接,告诉他钱的事就别管了。大姑夫没再问过住院花费的事,我也从未向他提起那几千元的花销。

大姑父是个老实人,一生命运坎坷,小时候父母早逝,中年丧子。大姑在三年前因病去世了,留下三十几岁的智障表弟和大姑夫相依为命。谁知祸不单行,表弟去年让别人带着外出打工,遭遇车祸,下肢瘫痪,卧床不起,最后受尽病痛折磨,今年夏天也离世了。

大姑夫从贫困户变为五保户,成了孤寡老人。在我的印象中,大姑和两个表弟离世,他好似连悲伤都不知道的人,却怎么知道如此厚待我。

我呢,年轻时不懂事,很少回老家去看大姑夫一家。随着年龄的增长懂得了亲情的重要。近些年,我回去看他们的次数多了些,每次也就是买些他们不常吃的食品,再给点钱。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大姑父把我的好都记在了心里。今年,给我这个特殊的年礼。提着羊胯子,我深深地感到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爱。走在寒冬的小路上,觉得它的分量格外重,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阵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