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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春联

作者: 桐城吴鲜2021/04/08优美散文

母亲总是在每年的小年之后,去离家不远的小镇上挑选春联。至于贴春联一事,则交由儿子来完成。

母亲很是看重一年一度的“贴春联”,总是当作一种很有仪式感的事情来办。自父亲英年早逝之后,母亲独自一人将我们兄弟仨拉扯大,并将我们仨一个个地送上了大学。现如今,我们都已成家立业了,或在故乡,或在异乡。而母亲则坚持独居乡间,固守着一汪岁月,一座老屋,一个家。每年,我们回家过年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但这仅有的一年一度的欢乐时光,母亲总是很开心,也很忙碌。大年三十这天,母亲总是一大清早就起床,一边熬着米汤(贴春联用),一边准备着菜肴,急切地期盼着我们车到家门前喇叭声的响起,这在母亲听来,应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是儿孙们千里之外归来的美妙旋律。

吃过午饭之后,母亲就开始张罗着贴春联了。在我儿子还很小的时候,老家的春联都是由我来张贴,两个弟弟,一个扶着凳子,一个递着刷子,我则仔细认真地刷着,方方正正地贴着春联:上联,下联,大门,后门,书房门,厨房门,厢房门,哪一个环节,都不敢出错。母亲将贴春联的“重任”交给我,她很放心:一来,我自幼爱好文学,文字功底好,上下联不会贴错;二来,我打小心细,办事认真负责。两个弟弟曾在工作之后的某个春节张贴春联时,开玩笑地对母亲提过“意见”——总是让大哥贴春联!母亲笑而不语,未置可否。多年之后,我告诉两个弟弟,母亲很在意乡间的风俗——“长兄为父”。父亲不在了,贴春联一事理应由长子执掌。近些年,自我儿子考上大学之后,母亲便“冷落”了我,让她长孙张贴春联。一年一度,贴春联时,扶凳子,递刷子之事则由我两个侄儿接管,我两个弟弟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母亲在贴大门春联的那一刻,总是十分虔诚地指挥着大孙子,上下,左右,一定要贴得端端正正,服服帖帖。我两个侄儿一直在大城市长大,对于贴春联一事,倒是兴趣颇浓,跟前跟后,屁颠屁颠的,兴趣盎然,且乐此不疲。一下午的时光,总是不知不觉间,在母亲的一路指挥下,悄然滑过……当夕阳西沉的时刻,母亲总是很仔细地再检查一遍贴好的春联,然后,认真郑重地锁上大门。斯时,小弟业已发动了车子,大弟、我儿子及两个侄儿,依次坐进车中。母亲总是在最后一个才肯上车,她凝望着大红的春联贴在老屋的大门上,在夕阳的余晖返照下,色彩浓烈,艳丽非凡,美丽极了!母亲在那一刻,总是笑容满面,开心满怀。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母亲的口中还在轻声地吟诵着大门上的春联:东门引紫气一元复始,大地发春华万象更新。横批:宏图大展!

这一天,乡村,城市,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小弟的车载音响适时打开:今天是个好日子……是呵,今天是个好日子!贴春联,过大年,回家,团圆。此刻,离老家几十公里之外的小城,我的城市家中,妻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一年一度的年夜饭……

贴春联,过大年。这一乡村民俗的延续与传承,彰显着一个家族的昌盛久远,门庭的兴旺发达。一个贴字,一个春字,一个联字,博大精深,意蕴深远:贴起的不仅仅是一份美好的祝福,更是一种对幸福时光的向往;联着的不仅仅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脉亲情,更是一年又一年对阖家团圆的期盼;而一个春字,则昭示着又一个美好春天的到来,因为大红的春联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