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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林

作者: 姜立田2021/04/18叙事散文

学林姓石,是前村的女孩,与我们姜家是几代表亲,与我同辈。当年她哥哥在部队当军官,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家里有活钱,家境自然比一般人家好得多。学林天生丽质,开朗活泼,加之穿着打扮大方得体,自然招来不少小伙子的爱慕。

小学、初中我们都在一所学校读书,学林比我低一个年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上学放学的路上总想挨凑着跟她一起走,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她与别的女孩疯。有时候赶场子看电影也会痴想能跟她同行,想着自己的板凳能和她的相挨。

初中毕业后我到外地读高中去了,而她不再继续上学,在家帮助父母干农活。那个年代我们那里的女孩大多是这样的命运,极少有继续读书的。我在外地读书很少回家,只是每月回家拿一次粮食交伙。每次回家都隐隐约约地希望能遇到学林,尤其是每次从她家旁路过的时候。当然,这种奢望是难得成真的,即使碰巧遇上了也只是强压着心跳随便打个招呼。与学林交往最深的一次是一年暑假,路上偶然遇到她,我斗胆约她一起去赶集,她居然同意了。当时真是又惊又喜,赶快回家跟嫂子要了几毛钱。去的路上虽然一起走但只是默默地各走各的路,没有多话。到了集镇上买了两支冰棒,转了一圈便回家了。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年龄比我们稍大些的男孩,他们是学林一个庄子上的,我跟他们不是很熟,看学林跟他们一起有说有笑,我便径直地一个人在前面走,而且越走越快,快到她家的时候她在后面喊我,也许是想跟我打个招呼道别,当时我假装没听到,头也没回。

高中毕业后我便参军了,参军的事也没有特意去告诉她,更不存在什么相送和告别,只是参军那天一大早去镇上赶车从她家旁路过的时候,隐约想到以后回来再见她。到部队的第二年我考上了军校,上军校的第二年暑假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老家。在离家的三年里,也时常会想到学林,但都是一闪而过,也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回家的当晚我与一位同村同学闲谈的时候,鼓足勇气且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石学林现在干什么,没想到他居然告诉我石学林已经过了周年祭日,他说他只知道她是吃了安眠药自杀的,个中原委他也不清楚。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当晚我便去找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五姐,她是学林最要好的同学,从她那里我大体知道了学林自杀的前前后后。

原来,学林未婚先孕。这对于一个身处偏僻农村的姑娘来说简直就是犯下滔天之罪。起初学林守口如瓶,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可是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便来找五姐商量。五姐是大队赤脚医生,五姐劝她到外地去做人流,并告诉她休息几天就好了。当时学林也没有说去还是不去,只是默默流泪。谁知第二天学林就吃了一瓶安眠药,在自己的闺房悄然离开了人世。听五姐说,学林下葬后第二天,她父亲听别人说吃安眠药死的人有可能是假死,药性过后有可能复活,于是她父亲发疯似的又将学林的墓刨开,打开棺材查看究竟,结果奇迹没有发生。

从五姐那里回来后,思绪万千,夜不能寐。多傻的姑娘啊,再大的坎也应当爬过去呀……此后,我一直有一个朦胧的愿望,想到学林的坟上去看看,但这仅仅是个连自己都还不明朗的想法,加之不知学林的坟在何处,因此至今未能如愿。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但这种愿望有增无减,写这篇文章时我下定了决心,下次回老家一定去她坟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