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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迷人

作者: 牛旭斌2021/04/26写景散文

群山为何这么美?不时有飞机越过成县的大地和群山,层峦叠嶂的怀襟里,油菜花开成了金色的汪洋。这推广二十年来彻底解决山里人吃油问题的作物,要比大冬根、紫苏、麻仁产量高、含油多,不单单提高和改善了山里人的生活质量,还让农民多了一份经济收入,而今成了都市人闻名前来观赏的风景。种一亩油菜的产出,相当于五亩小麦的收入,栽一片核桃种一垄药材的收入,相当于几亩粮食的产出。

春天的田园,山川分外灿烂,漾成一汪汪流金的花海,如诗的画卷。

要说陇南十万大山里哪里生活最幸福?是粮油丰裕的徽成盆地,比之于望不到边的沟沟岔岔与山山岭岭,相对平坦的浅山丘陵与河谷间,四处是躬身劳作的人们,他们在土地上耕耘,种粮种菜,种树种药,每个人都是青山绿水的守护神。

有一回坐飞机,遇见一群海南的游客,坐在候机楼休息,探观窗外。一位老人说:“走了多少地方,还没见过这绿得能滴出油一般的山,快看,快看,那机场边上一片片的是麦地吧,正扬花呢!”

随后飞机起飞,广播里说大约45分钟后抵达中川机场。望着机窗外飞腾的流云,我被携在天上,从云里雾中穿行,在梦里飞,而这个梦却是如此真实而确凿。我随手翻看《何止故乡》,听身旁那位老人对女儿讲:“什么时候如果生活在这县城,不知有多好。”我听着她的话,第一次为是一个山里人而心中激动,一位只瞧了一眼故乡的过客,怎会对这里生出如此的热爱,让我深感天天在此,却看不见山川之上有风景。也许是太熟悉了,就不珍惜、不去揣摩也不在乎她的红飞翠舞、冬温夏清了。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千里迢迢来成县旅游。我的心里,如黄土坡得到雨水的滋润而青草翠翠,看来,我需要善待故乡了。

看吧,春发草长的随意里,院墙的蔷薇花开得粉红嫣然、团团簇簇,牵牛花开得如绸如缎、似吹似唱,院落里的石榴群芳争艳、烈焰放彩,黄萱草蓓蕾怒发、金舌吐蕊,院头的菜地里豆角繁缀、小葱青青、瓜蔓缠缠、茄紫椒绿,院旁的核桃树挂满青果,美丽的夏家湾,生长着万万千千捧不尽又不能形容的世间美好。

阳光慢慢变烈,院落里杏黄李肥,秧架上的豆角、西红柿一日日长起来,越长越繁。太阳开开心心地笑着,过端午的亲戚喜气洋洋,提着粽子、花饼子和烧酒,奔走于村头巷尾,互致心意与祝福。小麦熟了,山野黄了,镰刀不用磨了,牛车不用套了,收割机、拖拉机开进了地畔,十万亩的麦子要开镰了。

一交上初夏,大山展现出四季中最美的一面。房后的菜园,处处生发着接抱不住的种种新鲜,而最有味的就数豆角了。夏豆如吐柳,一夜长一茬,而且不分地头还是院角,无所顾忌地疯长。芒种一过,熏风催促豆苗由稀发稠,昨晨看还是花苞,今夜就长成了幼角,隔几天便挂缕绣串,缀满“豆树”,待到豆籽凸起的时候,满园的豆角大把大把摘不退。这时,尝鲜的新麦已磨成了白面,该是家家户户焖酵面豆菜和剁豆角搓麻食的时候了。面粉是潘林品种的小麦,磨面前淘洗打潮,用钢磨细磨精筛,过筛的面不留一片麦麸。雪白的麦面揉团,再搓成条,用大拇指一粒一粒摁到案板上,一推一卷,一颗颗麻食就搓好了。再随手摘一把嫩豆角,一拃多长,掐尖摘蒂后,烧热油一煸,伴着葱香,和上切好丁的洋芋,丢几颗拍烂的西红柿,烩成一锅卤汤。柴火在灶膛里旺得笑出声,水煮沸后,再把一案的麻食抖抖撒撒地下入锅里,快煮轻烀慢炖,面汤溢锅后嘟嘟冒泡,揭开锅盖,撒入葱末,烩麻食麦香菜鲜的香味,足矣。吃不退的豆角,或用盐巴腌了,或水焯后晒成干豆菜,用于冬季烩菜或凉拌。

小麦是村庄里神气的庄稼,豆角是体现生活殷实的菜蔬,成县则是树在我心里的一座“坛”,神圣而绝无仅有。她在陕甘川金三角的地方,得上苍独厚,是我们安心洗肺的乡愁纪念馆,有着内心柔软的山清水秀,有着自强不屈的雄奇壮美,有着1800多年的古县文明,惠安西表、裴公湖、杜甫草堂、吴挺碑、鸡峰山、金莲洞、绛帐台、石马坝,一个个都是旷世的活着的文物。面对静静流淌的青泥河水,我的心再一次随太阳下的粼波放光。我多想再抱一只洋瓷碗,坐在门墩上吃祖母做的麻食或者豆菜呀。如今人们的生活可谓锦衣玉食,当一日三餐变着花样蒸炒炖熘,我时常盼念和渴求一碗童年的饭食。

群山养育着无穷的神秘,坐在窗前看山,身在山中,天外有山,自然里的风物从不雷同。怎样的记忆属于乡愁呢?我说不好。但灵敏地保留着对故乡风味的辨识度,正如人随身携带的基因,在多少时间消磨后,那一份标配的浓醇,从没有随年岁推移而寡淡,它是一锅馍馍掀开锅盖溢满巷里的麦香,是焖烂豆角豆籽的菜香,是肥肉炒洋芋粉条出锅时炝蒜苗的肉香,是乡村流水席间“九碗三行子”卤煮和煨酒的浓香。

丘陵披挂着万顷碧波,山地繁育着粮药瓜果,晒一天太阳下一天雨,大地的美无可比拟,成县人的勤劳淳朴永远鲜鲜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