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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庙里的古柏

作者: 陈美霞2021/05/17写景散文

微雨欲下未下,天色暧昧不清,空气湿润,阳光敛去。我可以认为,伏羲庙等我的今天,是美好的缘分。

从扬风搅雪与沙尘满天的拉锯争夺战的北方来,四月,我才刚刚存下一丁点儿梨花白,杏花红,樱花粉,我赏春的心灵正贪婪地张开。

当然伏羲庙给我不止是一个春天,是华夏的前世今生,龙马精神的代代相承。

还是说说古柏吧!

伏羲庙是四进的院子。过了检票口,苍翠欲滴的侧柏丛中间就挺立起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有牌子说还是侧柏,一人合抱不了,似乎没有树皮,木质的干笔直地通向天空,似乎是立起的独木桥。我吃了一惊。抬头望,树冠有五六人高,蓝天纯洁的底色上,绿叶葱茏,来之天空的光芒,都须经过细细的晒选。

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样粗壮的干,底部用连起来的竹片围起来了。古木需要保护,但是等进入第二院内时,茅塞顿开了。

这是伏羲庙正殿,院子里香火正盛。二十几个古柏像撑起宇宙的柱子一样挺立。树干上一样的竹片,竹片上是深深浅浅的红纸片,风里婆婆娑娑活动着,仔细看,是剪纸的小人儿,不同部位被艾灸烫成洞粘在树上。

明白了,因为伏羲帝辨识百草,发明了针灸,所以祈求健康的人把自己的愿望寄托在这些小人儿身上……

千百年来,古柏啊,承载了多少希望。从亭亭如盖到现在直插云霄,从不盈一握到合抱之木,有两棵已经承受不了岁月的重负,倾斜了,树冠已经垂到伏羲庙正殿的房顶上,人们给它砌了砖石的支柱,它便在房顶上开枝散叶,像朝拜者也像庇护神。

一院子的古木,都在八百年以上,有两棵已经是一千年的。那些柏木的干,不像其他的树,被树皮紧紧包住,哪怕树皮皴裂成一块一块的,也有千沟万壑的裂缝,但是总感觉有一种保护,年轮神秘。但是这些古柏树,没有皮,本色的木质接受千年的太阳和风雨,于是变成千沟万壑的深深裂隙,有一种痛的神经走向树梢。但是树梢的叶子在四月天里,青伤的疤翠欲滴,忍不住想流泪。我抚摸一个个粗大的干,一个个被香火烫伤的疤。我想树一定在含笑看芸芸众生熙熙攘攘,苦难辉煌,幸福平常。伏羲睿智的眼睛一定在高处的绿叶里怜悯这些祈福的人。那一片叶子是过往云烟?那一片云烟曾看见往日的绿叶?不得而知,但在古木前,我似乎看见了遥远的过去,先祖的智慧和先人的拜膜。古木就是有生命的碑,木纹深处,不是有年轮吗?年轮的最早处,一定也是这样的春天。在水边、在黄土岸,有一个民族的文化开始生长……

有导游站在门槛边,指着伏羲庙屋脊上的一枝柏树枝,讲给大家听:“看,它的样子就像一条飞翔的龙,头向西,尾朝西。”仔细看,真的,一条龙,从树枝间飞起。回头看匾额上写的“龙神”两个字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种命运的东西存在,不是虚妄,是真切。

后面两个院子里也有古柏,但加了花树和花卉,甚至是美丽的荷包牡丹,但此时打包,瓷实而圆润,配合古木的庄严。

四月的初春,春天刚到,适合朝拜伏羲,一院子的古柏树,静静地站在哪里,像是在自家院子里定定站着的庄稼人,正在看天看云,看雨,我们这些在树下的人,定定地,抱住一地秀丽的影子。有些默默的自豪赶过来,我们默默地点燃香烛,用这种最古老的方式来表示敬意。我在许多庙里去过,那些泥塑的佛像,终归是有些虚无。今天,我带了一个孩子,向这个孩子开始介绍了一个人,就是伏羲,我思绪逆流而上,一个人类世界里神话一样的孤独的付出,总打动我最切肤的尊敬,所以我上香,像对待我家族的先行者。我带着那个朋友的小孩去了展览馆,一幅一幅图画,耐心地讲给她听,讲解的过程也是心灵一步步走近的过程。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缺少物质也缺少秩序的时候,是他带着这一群人,赶退洪水,结网记事,发明历法,指定婚姻的礼节、尝药草……他带着一个民族的文明刚刚来到,我们接过来,也刚刚来到。这时候所有古柏树庄严肃穆,认真洒脱,如我朝拜的心情。

我脚下的土地不是树园子里的泥地,铺了砖,古柏树就从这样的地里出来了,粗可环抱的干灰土土地,却没有像一般景点的名木被石头砌筑的墙围起来,我一下子就可以走过去,仔细看看木质的深缝,有一些树干被竹片包围起来,还有一些就婆娑着红纸的小人儿,远看去,就像羽状的裙子,空气里就有莫名的喜庆,古柏树变得温情而通灵了。

为着这样的感动,我仔细看伏羲庙里的碑文,都是记录纪念伏羲的往事,也有名人题写的字,一勾一划,都有自豪的意味在里面。大殿上,古色古香质朴无华的木雕,那种古拙朴素而繁华。两边对联,写着“立极同天,德合乾坤,万世文祖;开物成务,道传今古,百王仪则。”自豪和崇敬一泻而下。

伏羲庙里的古柏,已经和斑驳了的对联,晒老了的砖雕,和泥土一样质朴的雕花的窗一样,都像文明的脸孔,围拱着伏羲大殿。

我一定深深鞠躬,我嘱咐自己然后跨过伏羲大殿的门槛,迎面的塑像,就是我心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