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乘客

天阴沉沉的，像倒扣的锅底。树梢静静地矗立着，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有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光。

公交站台的遮阳棚下，乘客们焦急地望着过往的车辆，几个乘客用手中的报纸充当扇子。一阵狂风吹散了街上闷热的空气，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震耳欲聋的雷声让大地为之震颤。站台上的小孩儿捂着耳朵，迅速躲藏在妈妈的身后。

一阵浓烈的雨腥味飘了过来。雨声渐渐地由远而近，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撞击着站台的棚顶。霎时间，棚檐滴水如柱，地上的积水迅速漫过路面。

一辆公交车缓缓地在站台前停下，乘客们有序地上下车。公交车启动后，准备走时却又停了下来，一个农民工模样的人，喘着粗气慌慌张张地上了车。他在摇晃中艰难地从黑色的钱包里找到一个硬币投了进去。当他转过身来时，人们才发现，他已年近六旬，体型瘦小，头戴一顶黄色的安全帽，脸上雕刻着岁月的皱纹。他的一身衣服已经看不出底色来，浑身上下被一层土灰色的油腻物覆盖着，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淋湿了。

一位学生模样的姑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示意他坐下。他说着“谢谢”，却站在原地没动。车上的乘客向他投来善意的目光，意思是让他坐到座位上。他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说怕弄脏了座位。邻座的一位大娘把手中的报纸铺在那个座位上，然后指了指让他坐下。他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大家，嘴哆嗦了几下，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车上的乘客都说让他坐下，这时候司机师傅也搭腔了：“你坐下吧，脏了我清理。”

他慢慢地移到座位前坐下来，尽量不让衣服挨着座位，目光始终盯着模糊的窗外。

雨不停地下着，公交车走走停停。当他准备起身下车的时候，扭身发现座位上的报纸已经被水浸透了，座位上还留下了片片的斑迹。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身边的几位乘客，不约而同地递给他许多餐巾纸，有一位老师傅干脆过来帮他擦拭，直到座位恢复干净为止。

当他提着包要下车的一刹那，又回过身来，向车内的乘客深深鞠了一躬。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