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吆喝声

作者: 陈景起2016年01月26日短篇散文

我的童年记忆是上世纪六十年代。

村子里有一个小集,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来过玩戏法的,打把式卖艺的,很热闹。

每到集日,我和小伙伴们就去赶集看热闹,我对吆喝声和耍嘴皮子的顺口溜很感兴趣。

锔盆锔碗的吆喝:“锔盆锔碗锔大缸……”我和小伙伴们又给他凑了两句:“锔好啦能盛水,锔不好落落汤……”

小炉匠的吆喝声悦耳动听:“焊铅锡、焊铜锌,拾掇破锁配钥匙,拾掇围灯电棒子(手电筒),修理水桶水舀子,破洗脸盆的来修理……”当时,小伙们都学会了这套吆喝。

卖针线的吆喝长一些,卖针线的人摆上地摊,在地上放上一块纸箱子片,随喊随向纸箱子片上甩针,让针立着插在纸箱子片上。喊声朗朗上口:“哎、哎、哎,你瞧一瞧,看一看,看看俺的针和线,针是钢做的,线是棉纺的,钢针穿上盘绒线,缝缝补补又连连。你愿买,俺远卖,你做的被褥真不赖,又经蹬又经踹,又经捋又经盖,十年八年盖不坏。你做的衣裳真是好,拔不了缝,刺不了。俺的针钢性好,折不了弯不了。有大半大(大半大针)小半大(小半大针),一分一个,二分仨。”开始甩针,插在纸箱子片上。喊声不断:“五分钱给八个,一毛钱给十八,你若嫌少俺再给你搭,搭一个,赠一个,再饶一个。”卖针人停了一下,见没人买,就又一边甩针,一边喊:“再搭一个,赠一个,饶一个,再加一个送一个。”卖针人停住甩针,接着喊:“一毛钱买这堆针可真不少,俺再不搭再不饶。”这时,有老太太买下这堆针。当老太太要走时,卖针人又有话了,说道:“大娘,大娘你低头看,你光买针不买线,回家怎么缝,怎么连。”老太太说:“那就再买两把线吧。”卖针人又说道:“你要青的要蓝的?五颜六色是全的。”老太太说:“要一把白的,一把黑的。”卖针人说:“白的你做被褥,黑的你缝袄裤,回家你缝缝补补又连连,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你买了俺的针,买了俺的线,回家大人孩子都待见,你说划算不划算。”

我和小伙伴们听完了卖针的吆喝,又去看打把式卖艺的。二人一个拿长枪的,一个拿棍的,互打,耍了没几下,就打破了手,破了手的人去处理伤口。另一个人就开始耍起了嘴皮子,他手里拿着一个和书包大小的黄色布袋,他一边抖搂布袋一边喊:“俺这是万宝囊,里面有哭的有笑的,有骑马的有坐轿的,有寻死的上吊的,有戴花的放炮的,有敲锣的吹号的,有娶媳妇的,有披麻戴孝的,有打情的骂俏的,有买菜的买药的,有卖花椒的有卖大料的,有卖姜的卖蒜的,有推车的挑担的,有下馆子的,有要饭的。小牛子,小羊子,白蜡杆子枪头子,俺这里面是要什么有什么。”那人又甩了几下布袋,然后,用手在布袋里摸来摸去,摸出一个小孩弹着玩儿的亮晶晶的玻璃球来。他问围观的人们:“这是什么?”有人说:“玻璃球。”“错!”那人又打开了话匣子:“这是避火珠,俺叫崔大拿,三里五乡的都知道俺这避火珠的能耐,它能避火,谁家着了火,俺把它往火里一扔,火就灭啦。”人们不信。他接着说:“前几天俺在家闲着没事,一天后晌,邻村的一个人跑到俺家,说,‘崔大拿,你快带上避火珠,去俺村救火吧!’俺说,你头里走,俺随后就到。俺到了后,把避火珠往里一扔,火就灭了。”众人们都不信,他继续说:“俺去晚了,等俺到了,火已经灭啦。”这时有人说:“你光说不练嘴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连说带练才是真把式。”

破了手的人,手上裹着药布,又开始钻火圈,他龇牙咧嘴地钻着火圈。耍嘴皮子的人端着锣在人群里敛钱。大人们就掏出几分钱来仍到锣里。

“文革”开始后,我们村的小集就被取消了。说是那些叫卖的人是“搞资本主义”,是“投机倒把”。从此以后就听不到那些吆喝声和顺口溜了。再赶集就要去公社了,河北省都改成了一六集,大部分卖东西的是生产队里派去的。也有个人卖东西的,都是自家有的,不能倒卖,吆喝声也简单了,顺口溜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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