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子尽全子之孝

作者: 侯修圃2016年02月01日亲情散文

我真正走进岳母的心里,是2007年,那年她93岁。此前,接触时间短,远距离看,自然客情多。这年7月,我从一所家教研究机构退下来,才有与岳母朝夕相处的机会,我也才真正体会到老伴说的:“咱娘越来越难伺候了。”

照实说,照顾空巢老人是子女天经地义的责任,女婿有半子之名,当然也不例外。但,能不能相处和谐,却不是单靠亲情能解决了的。岳母的习惯是,每天吃完早饭后,一壶热茶,有人陪她聊天。我重新上岗充当的第一角色就是陪聊。岳母耳聋陪聊也不轻松,小声她听不见,得趴在她耳边大声吆喝,一会儿,你就会口干舌燥。好歹喝着茶才能长期“战斗”。在和她闲聊中,岳母说:“我没有儿,有一个儿,也不至于四个闺女轮流住。”看来,岳母对轮流养老并不满意。

岳父去世早,岳母从83岁开始轮流在四个女儿家住。那些年,我在家教研究机构上班,岳母到我家,由老伴照顾,我也就一早一晚接触,和岳母仍然是客客气气的,再说,岳母身体很好,一切能自理,不用特殊照顾。近几年,我的老伴身体不行了,除了心脏病常犯,膝关节风湿加骨刺,上下楼需要人搀扶。我上岗后,自然接了照顾两个人的重担,当然照顾岳母是重中之重,因为谁都想让岳母说个“好”。

开始,早饭我准备了面包、牛奶、煎鸡蛋。吃了几天,我问岳母:“娘,你吃得怎样?”“挺好的,挺好的。”岳母满脸堆笑。可吃得不多,我很纳闷。

可巧,大姐和大姐夫来看她,岳母“告”了我一状。大姐夫把我拉一边说:“你早上做那些‘洋’饭,老娘吃不惯,要作庄户饭。”我恍然大悟。从此,我改变了做饭方式:根据她愿意吃花样,不愿重复吃同一样饭的特点,早饭做大米粥,或小米稀饭,或黏粥,或麦片等,起码四天不重样;中午,饺子、包子、面条、馄饨、馒头,五天轮换不重样;晚饭她不计较。老娘不吃剩菜,不吃肉,我就隔三差五的不是做鱼就是做虾。特别是我做的馄饨,岳母认为是一绝,逢人就夸。其他姊妹纷纷让我介绍做馄饨的秘诀,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从告状到表扬,初战告捷。

其实,吃得好,老人并不一定就快乐。有一天,岳母说,她想家了。我则说:“你台西就是一个空房子,你想它干什么?”岳母说:“想邻舍家。”至此,我才明白,岳母为何不愿轮流住。不愿离开那些老邻居是真谛。老实说,念旧是老年人的通病,物质的满足只是一个方面,精神愉悦才是老人的需求。为了顺从岳母,我给她设计三个办法:1、经常给她的亲朋好友连线电话,让她电话聊天;2、不定期地请亲友到我家做客,让她尽情地聊,我伺候她们吃喝;3、我提供一切费用,临时请一个保姆跟随岳母回家住一个礼拜,让她与老邻居们玩个够。果然,三条措施使岳母乐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

岳母的性格是不甘寂寞。平常,没有玩伴的时候,她仍然烦恼,这时,我就投其所好。我知道她最喜欢听茂腔戏。我跑遍了老街里,买了五六盘《罗衫记》《东京》《西京》等光盘,一边陪她看录像,一边点评,满足她的戏瘾。 

“天有不测的风云。”2011年10月,97岁的岳母正好在我家住(那时每家住3个月),她虽然能半自理,但上厕所尚需人搀扶。10月15日,老伴因心脏病发作突然住院。家里只有我和岳母两个人。岳母说什么要走。我给岳母说,大姐夫80多岁了,肺纤维化加心脏病,天天吃氧气;二姐夫突发脑血栓,住院;小妹两口子在北京,远水不解近渴,你到谁家?你在这里好好住,玉美(即老伴)由两个孩子照顾,我全天候照顾您。“可你也有病啊!”“我虽然有病(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现在还稳定,主要是我腿脚利索,不要紧。”她看要走无望,就勉强住下来。第一次给她倒马桶,她很难为情,不好意思地说:“你提到茅房就行了,我自己倒。”我说:“过去我给俺娘倒屎倒尿,你也是娘,我给你倒一样。”她虽然同意了,但内心却波澜起伏,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复杂表情。度过第一次也习以为常了。有一天,她起得很早,也就5点钟,我听房间有动静,就推门进去,原来她屙在被单上的屎正在自己擦,她见了我一脸的难为情。我说:“娘,不要紧,我帮您收拾。”她不让,我强行把被单卷起来,把她的裤头用报纸卷起来塞进垃圾袋。我打开洗衣机把被单洗了。吃完早饭,我到小超市给她买了两条裤头。当我把新裤头递到她手里时,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拿出1千元钱来给我说,让我买壶好酒喝。我的养老金是岳母的两倍多,自然不会要她的钱。十几天后,老伴出院,岳母对她说:“女婿给我挖屎挖尿,女婿比亲儿还强。”

不过,我对老伴说:“咱娘不是难伺候,而是你没有真正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不了解她想什么,要什么?只要了解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老伴嗔道:“好了,好了,说你胖你就喘。”我听了会心地笑了,知道她已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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