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杂化橘红

作者: 王茂平2016年03月01日精美散文

岭南多产神,而橘红树是岭南神树中的神树。其果实制品为名贵中药——橘红。橘红前面加个定语“化”,更是橘红中的极品,与春砂仁中的“春”、川杜仲中的“川”、淮山药中的“淮”、广陈皮中的“广”等异曲同工。

古石龙,今化州。因盛产化橘红,称橘州,又称“化橘红之乡”。化州古时属南蛮荒漠之地,瘴气多,州人多患咳嗽气喘之疾,中医称之为痰饮。相传有罗辩,后人称之为罗大仙翁者,怜悯州人疾苦,种此神树于“石龙”,并用橘红为州人治愈无数喘咳患者。后来,州人感念其功德,便在州城东门侧建了宏伟的“罗仙门”和“华严庵”。庵门楹联云:

韵事忆当年橘树千株经手植

仙踪留此地茅庵一所寄身栖

至于橘红的药效,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早有记载:“橘红佳品,其瓤内有红白之分,利气、化痰、止咳功倍于它药。其功愈陈愈良。”清代《本草纲目拾遗》载:“橘红治痰症,消油腻,消食,醒酒,宽中,解蟹毒。”《中药大辞典》曰:“化州橘红,性味辛、苦、温,功用为化痰、理气。明清两代列为宫廷贡品,御用药物。”清光绪版《化州志》记载:“化州橘红治痰症如神,每片真者可值一金,每年结实,循例报明上官,至期采摘批制,即官斯土者亦不易得。”因此,官绅、商贾、文人骚客凡入州地者,常以获得一两颗化州橘红为幸事、快事。

至今,世上还流传着州官治咳的神奇故事呢。

话说明初有一名州官患了痰饮,久治不愈。后请一名老中医诊治,开了方子,数剂效果仍平平。在孟春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衙役为他煎药,因风雨所阻,难汲井水,便从州署院内金鱼池舀水煎药。州官服后顿觉气顺、神清,病情大减。翌晨,州官询问原委,衙役诚惶诚恐之余,被迫如实禀告。州官即与随从一行到金鱼池看个究竟。只见池旁有两棵橘红树,经风吹雨打,落花遍布水面。州官细细忖度,此病减轻必是橘红花的功效,于是摘花数朵,加入原方煎服,果然药到病减。自此化州橘红声誉雀起,驰名中外,被誉为“南方的人参”。

说起化橘红,曾任国民党代总统的李宗仁先生与之倒有一段情缘呢。

上世纪二十年代夏秋之交,广东与广西两省军阀混战。李宗仁所在的部队攻克了州城。入城后,其部队有不少人患暑湿病,或腹痛吐泻或咳嗽不止,李宗仁亦染疾在身。大家以为是中了邪,部队上下,一时人心惶惶。一日,有两个士兵闯进了宝岭脚下的李家橘红园,摘了十多个毛茸茸的鲜果,拿回来煮给大伙当茶饮用。士兵们饮服后,如服仙丹神液,即时显效,再饮之泻止咳愈。李宗仁闻悉,即遣人至李家橘园买了几颗陈年老橘,饮用顿觉神清气爽,饮之数天病体康复如初。

李宗仁先生晚年,仍念念不忘昔日的橘红情缘。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他海外归来,仍来州城,到李家橘园旧地重游。原因多多,他那时虽不曾说,而橘红情缘必是其中一个。

化州橘红缘何有如此神效?除了它本身所含药物有效成分和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外,更主要的是化州部分地区的土质含有丰富的礞石所致。礞石为化痰要药,橘红得礞石浸淫,化痰之力自然更强。

鄙人少时曾志于悬壶济世,读过些些中医古籍,曾有过为父老乡亲诊治一些常见病多发病的经历,尤其是咳嗽哮喘之疾,因而二陈汤,止嗽散,涤痰汤,三子养亲汤、陈夏六君子汤等方剂多有使用。一次,邻村一老者,患慢性支气管炎数年,一医给他开了剂中药,当是“二陈汤”和“三子养亲汤”化裁而成,服了数剂无济于事。后请我诊治,我发觉他为痰湿偏寒症,于原方只将“陈皮”改为“陈化橘红皮”,药量不变,服一剂效果大增,二剂再加“苏叶6克”,服之效果益显,病情得到有效控制,此后人便多有前来就诊者。

化橘红不独止咳化痰,理气降逆,还有治眩晕之奇效。半夏天麻白术汤,为补脾燥湿,化痰熄风最为有效的方剂。按《医学心悟》载,其由半夏、天麻、白术、茯苓、橘红、甘草、生姜、大枣等七味组成,主治痰饮上逆,眩晕头痛。《脾胃论》中说:“足太阴痰厥头痛,非半夏不能疗;眼黑头旋,虚风内作,非天麻不能除。”《医学心悟》眩晕门亦说:“有湿痰壅遏,书云头旋眼花,非天麻半夏不能除也。”其实半夏、天麻虽能治痰治风治晕,但若缺之化橘红一味,其功效益减矣。化橘红理气化痰,气顺则痰降,气化则痰亦化,痰化则眩晕亦止矣。早年妻吾常肯眩晕,服用西药仅止一时,无法根治,后服用半夏白术天麻汤加泽泻、牡蛎二味,一剂晕止,服用数剂而愈。

化橘红除了药用价值外,还有艺术欣赏价值。自古至今,一些民间艺人用橘果进行艺术加工。制成橘红盒、橘红罐、橘红瓶、橘红烟斗、橘红念珠等。这些工艺品,往往手工精致,线条清晰,构图别具匠心,深受客商喜爱,远销海内外。

因了化州橘红的神效及价值,历代不少文人骚客,多有吟讴之作。北宋大文豪苏轼曾撰联曰:“复我轮回久情盛,羡君怀里化橘红。”此联与之咏荔枝名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所抒发的爱慕之情,谁能论其短长?明朝诗人有诗曰:“香浮天地巧绒绒,举世争说化橘红。”此诗更说明了化橘红闻名久远,极负盛名。清道光州守赵荣对纪念苏辙的苏泽堂及橘红树很感兴趣,作了《苏泽堂橘红八咏》,依次写了种橘、灌橘、护橘、采橘、问橘、尝橘、颂橘、贡橘等。作为咏物诗,肯定是托物言志,咏物寄意之作,骨子里另有所指,

但字里行间无不洋溢出对化橘红的喜爱与礼赞之情。

当然,今人也不乏讴歌化橘红之作。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的堂叔王秀,曾作了一篇散文佳作——《化州橘红展新枝》,因而在县里名声大噪,印证了“新秀才”(村里的王新、王秀与王才同时供职于县府)的雅号。其时,不独为当地媒体刊用,还被国内大刊及香港报刊转载。近今咏化橘红的诗歌不少,作为州人的我也抽空读了一些,可我最为看好的是陈红胜先生的那首《橘红长吟》。诗曰:

鉴水罗江藏石龙,

宝山清气贯长虹。

橘柚千树钟灵土,

丹果万颗生异功。

都道仙贤送圣药,

岂知州地生神农。

贡品本为无私物,

福津人类不受封。

是的,如今“州地神农”广种化橘红,昔日的御用药物,早已走出宫廷,“福津人类不受封”了。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