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女人

作者: 王茂平2016年03月01日亲情散文

海燕是我的堂妹,是堂妹之中最令我心疼的一个。她青春美丽聪明伶俐,心灵手巧,有一双大圆而美丽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她性格开朗,能说会道而又心地善良。我一直看着她长大。不过她又是苦命的女人,一生奔波劳碌,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贫穷与痛苦如瘟疫一样始终缠绕着她!

2011年8月1日上午6点正,她过早地走完了的自己人生历程,年仅43岁!

海燕一生十分不幸。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她父亲就患病不治撒手人寰。她父亲患病期间,她母亲要到医院照顾她父亲。她不得不辍学在家,其时她在读四年级,初小尚未毕业,年仅十二三岁。小小年纪,她就要为家庭操持家务,诸如烧火做饭,挑水打柴,喂猪淋狗,还要照顾海波、剑波两个年纪尚小的弟弟,照顾患痫症的哥哥阿荣。一个农村家庭的沉重负担就这样落在她身上。父亲离世后,她姐姐峭峰顶班,她彻底失学了。她也不抗争,心安理得地在家里与她母亲支撑这个家庭,供弟弟上学读书

改革开放后,她也像其他年轻男女一样,上省城广州打工挣钱。因自己文化水平低,只能做些粗重活儿,挣些钱。她挣来的钱,并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好好装修打扮自己,而是省吃俭用,寄回家里填补家计。大弟因自小失牯缺少教育而至做了傻事,为了骨肉亲情她作为姐姐的一二再再而三地为他花钱以至一文不剩……

记得那一年,她恋爱了,结婚了。丈夫姓杨,是信宜市合水镇人。她们确的属于地地道道的裸婚一族。他们都在广州打工,自由相恋相爱。打工打了二十多年,他们为城市的建设与发展耗尽了青春,可城市的高楼大厦、舒适的环境始终不对他们“套近乎”,只让他们住工棚,蜷斗室,起早贪黑地干活,过拮据日子。尤其是生了两个孩子,孩子要吃,要穿,要供书,生活更加艰辛。而她既要照顾家庭,又要照顾娘家。人到中年,忙里忙外,生活捉襟见肘,她哪有时间,哪有多余的钱对身体“防患于未然”呢?

她一向尊老爱幼。三伯父三伯母(我)患病期间也肯问候。见到他们的痛苦情状,每每露出真情。她心肠甚热,对我尊敬有加。有一次,我到广州芳村探五妹,他得知后便放下手中的工作,主动到窖口车站来接我。时值暑假,天气酷热,背着她的儿子在车站门口守候多时,汗涔涔的。殊不知,记忆中我再没见过她,这竟成为了永诀!

因是贫贱夫妻,她的婚姻爱情不甚甜蜜。丈夫长相不错,学得一身手艺,泥水木工样样在行,室内装修又是他的绝活,可惜嗜喝成性,往往贪杯以至烂醉如泥,加之又肯践行大男子主义。为此,作为妻子的她往往罗唆几句,丈夫因不耐烦而引起夫妻吵架。最终她常常招来皮肉之苦,甚至头崩额裂……为此娘家曾与之兴师问罪,丈夫往往仅收敛三五天,尔后又我行我素……尽管如此,她还是为家庭、为儿女、为丈夫尽到自己的义务与责任。

因为她家庭景况不好,加之我在乡下觅食,她在外面打工,各自为了谋生而很少谋面,联系也少。去年不记得什么日子了,她突然给我一个电话,相谈甚欢,长达二十多分钟。一种浓浓的骨肉亲情从迢迢之地源源不断的流淌过来。原来,她说她在深圳开了一间快餐店,生意不错,两个孩子亦上学了。我也为她找到了生活门路而开心。之后,她常常抽空来电,问这问那,问嫂子的身体,问侄儿侄女的学业、事业,当得知侄儿韬仔找到了如意的工作,她十分高兴。她又表示内疚,她说,她结婚以后就没回过村子,没回来探望过我们。她改日一定要抽空回来,与叔伯婶母、兄长姐妹们见见面,聊聊天。的确也是,因种种原因,又兼之路途遥远,我女儿结婚也没请她。我当时心里嘀咕,待有本事娶儿媳妇时,,我一定请她为座上宾,兄妹俩也好聚聚旧。可惜,这一切的一切只是美好愿望,一切都成为泡影!今年春节,她全家来广州与她娘家一家人过年,其乐融融。其时,他又给我来电,告知于我并祝我全家春节快乐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种恶性病却悄悄地向她袭来。她常常感到腹痛腹胀,可起初她却以为是一般的胃病,到私人诊所看医生,医生认为也是,开一些胃药及一些解痉药,症状似乎也有所缓解。因工作忙不过来,又要照管孩子,哪有工夫去正规医院看医生作检查呢?加上她知道,到大医院看病,药费医疗费是个怎样的数字,明眼人都清楚。后来,万不得已了,她才去深圳一家正规医院去看门诊,起初医生还认为是急性阑尾炎,服药后病情不但没丝毫好转,反而日益加重。最后不得不入院治疗。她第一时间来电诉我,还以为很快就可以治愈出院的,我也这样祈盼,也这样宽慰她。殊不知,后经过详细的检查,才发现那不是一般的病,而是恶性肿瘤,而且是到了晚期!因而必须立即转到广州南方肿瘤医院作切除手术。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她的丈夫一下子蒙了!她的姐姐、姐夫,她的弟弟头都大了!这是一种可怕的疾病,这是一个让人不能接受的现实!她还年轻,她的孩子尚小,她是一家子的顶梁柱!要转院作肿瘤切除手术。当即就急须筹集一笔至少六七万的医疗费,可她的那点积蓄先前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医生悄悄告诉他的丈夫,是恶性肿瘤,而且是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手术切除也没有多大的医治价值,也只是暂时缓解病情,拖延时日!

依稀记得那是三月初的某一个晚上,她在广州做旅业的姐夫来电了,她的弟弟海波也相继来电了,他们把实情告诉我,征求我的意见,同时也暗示着另一层意思。我即刻告知我广州的两个妹妹和所有亲人,要求他们轮番到医院探望。他们一个个先后抽空到医院看望她,就连她年逾七旬的七伯父七伯母也几次到医院探望,当然这给予她莫大的安慰。

尽管知道花钱只是拖延时日,但我们还是不愿如此让她白白等待死神的降临。可医疗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容不得半点虚伪。对此,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上个月为韬仔供房的首期而倾家之所出,还向姐姐及几个妹妹伸了手……但人命关天,来不得半点马虎,于是我作为兄长的,当即给四方亲戚电话,要求大家一致行动起来,助一臂之力,借也好捐也罢,多多最好,少少无区。叫八婶开一个账户(她妈),汇入她的账户。当然,我并不止发号施令,而也想尽千方百计尽了点绵薄之力。几经周折,终于筹足了手术费,医院为她做了手术。医生说手术算是成功的,但鉴于她的身体十分虚弱,仍应留院继续治疗。无奈高昂的医疗费用,她只得提前出院,而回乡下老家信宜疗养。其间,我常常电话询问,也时时鼓励她同疾病作斗争。因而她也好了一段日子,勉强可以起床行走。我本想前往探望,但种种原因竟未能如愿!为此,我深感内疚,每每不能原谅自己!她最后的日子,尤其是弥留之际,她丈夫告诉我,她一身尽痛,腹痛腹胀,大便秘结,粒米不进,只靠喝点汤水维系生命,也只靠吃大剂量的止痛药来捱日子……

她患病之前,我四叔他老人家也在病中,我正为之操心。后来得悉海燕竟又患了恶疾,我更感心痛,往往睡不安寝,食不甘味。尤其是知道她术后病情日趋恶化——癌细胞扩散,我连电话也不敢给她打了,因为我怕,我怕那可怕的事实发生……

俗话说,天阴要下雨,寡妇要出嫁,挡也挡不住。八月一日两点左右,海波来电了。他告诉我他兄弟俩正在奔丧途中,她的姐姐海燕早上六点走了!本来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我还是与五尺男儿的身份抗衡,心如刀割,涕泪纵横……

痛哉,我亲爱的堂妹!惜哉,我亲爱的堂妹!哀哉,我的未过上一天好日子的堂妹!你的两个孩子尚小,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才仅仅十一岁呀!

我替我的堂妹悲哀,也替农民工们悲哀。他们为城市建设终日奔波劳碌,可却收入微薄,居无定所,没有医保,也没有社保,一旦不幸患病,患了“财主佬”的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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