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外爷

2月18日晚上，我从家族的微信群里得知外爷走了。消息是我侄女周娇发的，只有几个字：外祖祖走了！

我内心一惊！怎么这么突然？前段时间打电话都说他身体还好，幺舅还笑着说，你外爷可以活到110岁没问题。过了几个小时，果然我接到了从通江打来的电话，说外爷真的走了，享年102岁，走之前没有任何病痛。

外爷李正育，出生于1914年，他的百年人生是平凡的，但他对知识的追求和生命的态度值得我们永远学习。外爷有八个子女。我母亲李明莲是长女，离世已经8年多，享年73岁。大舅李明文是长子，也离世10余年。健在的二舅李明武、幺舅李明仁以及四个姨娘都超过70岁了。他的孙子、外孙及更晚辈超过100人之多。

我的祖籍在四川通江县麻石镇，外爷家也在本县，是新建乡。我已经10多年没去过新建乡了，来重庆的亲戚都说现在这个乡已经撤销了，乡是撤或者合并了，但那里的山水依旧美丽。麻石距离新建大约50公里山路，小时候过年，正月初一总要去外爷家，给外爷和舅舅们拜年，送的礼物就是“老三样”：挂面、白糖、白酒。用竹制的背篼背去，回来时可以得到很多米做的馍馍。母亲在前面带路，我和二哥、三哥在后面跟着，我最小自然是打着空手悠哉游哉，两个哥哥自然背得满身汗水。去外爷家的路我至今记忆犹新，从我们家翻过高高的瓦尖山，经过无数的坟场，好多荒草杂丛，穿过恐惧的国有林场，乌鸦惊叫，山鸡飞蹿，一些怪异的动物时常出没。森林过后还要经过河流，石墩，没有桥面，徒步跳跃，让我的童年惊心动魄。上山，下山，过河，上山，下山，上山……经过大半天的跋涉，终于到了外爷家牟家坪！后来，母亲年龄大起来了，每年就是我们三弟兄去给外爷拜年了，再后来我们弟兄长大，外出求学，忙于奔波，渐渐地去新建的时间就没有了。特别是参加工作后，回去的时间更少了，见到外爷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外爷走了，在我赶回老家奔丧的途中写这些文字，想起从前的点滴回忆，眼里除了酸楚的泪还能有什么呢？

在我的记忆中，外爷爱看书，喜欢讲故事。每一年热天，外爷都要去他的几个女子家避暑，四个姨娘家和我们家，外爷在每人家住半个月。那时我还在读小学一年级，每天放学回家，都能看到外爷坐在院坝里的小凳子上看书，如《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等名着。那时因为家里太穷，回家肚子就饿得慌，外爷就说快做作业，做完就吃饭。我边做作业，外爷就边讲故事：有一年夏天，曹操率领部队行军打仗，天上骄阳似火，地上晒得滚烫。到了中午时分，士兵的衣服都湿透了，行军的速度也慢下来，有几个体弱的士兵竟晕倒在路边。曹操怕贻误战机，他夹马快速赶到队伍前面，用马鞭指着前方说：“士兵们，好消息！好消息！前面有一大片梅林，那里的梅子又大又好吃，我们加紧行走，很快就可以吃到梅子了！”士兵们一听，仿佛已经吃到嘴里，精神大振，迅速加快了步伐……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望梅止渴这个成语的来历。不仅成语故事，还有《聊斋》、《封神演义》里的鬼神故事外爷也经常给我们讲。

在我的书柜里至今保存着一个笔记本，那是1993年我离开家乡到重庆读书时亲朋好友留下的祝福语。其中当时80岁的外爷是这样写的：《训孙》：勤奋读书，口诵心维，朝乾夕惕，焚高继展，造就有用之人才，对祖国多作贡献！

外爷的一生光明磊落。在他90岁时他写了自传，记录了自己走过的坎坷岁月。1932年他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在毛浴乡红四方面军医院搞后勤工作，经历了数场战役，见证了兵荒马乱的岁月，目睹了解放前通江人民的苦难生活。1949年中国解放后，外爷回通江老家参加家乡建设。他的一生紧跟着党的脚步前行。

外爷走了，他一定很平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