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

我原先住的小区附近有许多农民房，因为房租便宜，聚集了大量农民工。离我家不远的一幢房子的车库里，开了一家理发店，老板娘是外地人，三十几岁年纪。

有个下雨天，我带儿子去理了一次发，结果发现她的手艺很好。后来，我们理发就定点在她店里了。

女人是苏北人，丈夫在一家造纸厂开卡车，后来出了车祸，腿伤了，工厂就安排他在传达室上班。她说如果不出车祸，她家的日子还可以的。这个女人有点啰嗦，每次去都会说到她的女儿。前几天，我又在她那儿理发，她又说起女儿来，说女儿要放假了，这样她就又可以和女儿一起度过假期了。

我随口问她女儿在哪里上学，女人说：“是在永兴学校。” 我当时是吃了一惊，永兴学校在我们那里是一所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实行寄宿制，每年的学费、生活费需要几万元， 这不是一般的工薪阶层所能承受的。

我非常惊讶她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了贵族学校。我说，在那读书，可要花费很多钱。女人说：“我们夫妻俩的收入几乎全部付了学费，还借了不少。”

我说：“那又何必呢？”

女人说：“你不知道，当年我也没打算送女儿去那儿读书，只是尝试着去面试，结果你猜，七百多个孩子，她的面试成绩排在了三十名。我们夫妻一商量，决定即使借钱也要送女儿去永兴。”

她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笑了。我终于明白了她一次次在顾客面前说起她的女儿，因为女儿是她的骄傲。

我从此不再嫌弃这个女人的啰嗦了，因为在这个民工聚集的小区里，我看到了太多为生活所迫的外来居民，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日上三丈还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打哈欠，有的则和家里人吵成一团打成一团，生活得没有任何尊严。但这个女人靠自己的手艺，顽强地生活下来，还能在城里人面前炫耀，我觉得挺好。如果没有了这样一个女儿，也许她会在城里失去最后的骄傲，也是她最后的梦想。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梦想，更值得每个人尊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