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那口井

作者: 姚二峰2016年05月31日情感散文

我的老家在关中东部的白鹿原上。有一年大旱,秋季作物颗粒无收。周围村庄的水井都干枯了,唯独我们生产队的井里还能绞上水来。因为这口井,竟演绎出许多故事来。

生产队的水井离我住的老房子只有20多米远,小的时候,每天刚刚鸡叫头遍,井边就开始有人用辘轳绞水了,木制的辘轳由于缺油润滑,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摩擦声,在黎明前的村庄里显得格外的响亮。水桶一次又一次沉到井底的“嗵、嗵”声把我们这些睡不醒的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催醒去上学。等到天大亮时,绞水的人已经排满了井口,早晨起床晚的人只好担着空桶回家去。

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吃大锅饭的年代,一切皆由生产队管理。全队有200多口人吃水全靠这口井。井里的水甘醇香甜,夏天水是沁凉的,冬天水不冷还冒着蒸气。乡亲们绞上水来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漏水冲刷井壁的泥土沉到井底盖住泉眼。有一年夏天,为了使井水不干涸,生产队组织了四十多个年龄在30到50岁之间的壮劳力清理井底的淤泥,把师傅从井口用绳子放到十多丈深的井底下,用了好几天的时间疏通泉眼掏出淤泥。等到淤泥掏完用绳子把师傅从井底拽上来时,师傅已是全身湿透、满身泥污、面目不能相认。由此我看到了白鹿原人吃水是多么的不容易。

为了保护水井,生产队专门用木料派人动工盖了个井房,既可以防止井口长期暴雨侵蚀而坍塌,另外也是给绞水的人雨天绞水提供了遮挡。再也不用下雨时戴着草帽或穿着雨衣了。

有一年的秋天,村里的异姓乡亲朱大胆和老婆李桂英在家里吵架,吵着吵着动起了手。夫人挨了丈夫的打气冲冲地从家中跑出来直奔井房。当时我正在井口绞水。用辘轳刚刚绞上一桶水倒在了另一只桶里,准备放空桶下去再绞第二桶水,这时只见朱大胆的夫人跑过来抓住我的水桶扔到了一边,自己双手一撑双肘和上半身架在井沿上,下半身已悬在了井里面。我以为她是真的要跳井,正吓得不知所措时,她却悄悄地告诉我,让我把她拽住,她不想跳井,就是想吓唬吓唬她那臭男人。我赶紧用双手使劲地拽着李桂英的一只胳膊不敢松手,这时老远里就看见朱大胆叫着骂着扑了过来,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你可千万拉着我老婆呀,可不能让她跳下去呀!”等到朱大胆跑到了井口边,李桂英双手一撑就上来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女的二话没说跟着丈夫回家了。从此以后,再没见到两口子打架。

倏忽之间40多年过去了,今年我探亲再回白鹿原时,老家的那口井已经不见了踪影,人们已用上了机井里抽出来的自来水,家家都装了水龙头,再也不用去绞水了。老旧的井房已被拆掉,木头被人用去盖了新房,井口已被封盖。望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我不由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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