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来的女子

作者: 苗永和2016年06月01日情感散文

三十年前,乡人去城镇照相馆照相还是一件稀罕的事。记得有一次,老伴儿正在照相馆里给顾客拍照,一个年轻女子怯生生地走了进来,透着摄影室门帘的缝隙,羡慕地向里面窥着。

我以为她要照相,就告诉她等前面的人照完了再进去。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眼神又瞥向我的老伴儿。我寻思女人之间可能有什么私密话要说,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当老伴儿给顾客照完欲离开大座机时,她跑进摄影室,央求说:“嫂子,我是从山里嫁过来的,几年了都回不起娘家,俺几次来信说要我照张相片寄给他们,可我没有钱么,求你行个好,给我照张相吧!”老伴儿听了,很是同情:“妹子放心,我这就给你照,快去收拾一下。”她一听,惊喜得眼泪快流出来了,边照镜子边抹眼角,把头梳了又梳,衣服整了又整,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条红纱巾,说:“嫂子,这纱巾是我结婚时我妈送的,你看我围上好看不?”老伴儿抬眼一看:“妹子,这当然好么,既增添了画面美感,又体现了你们母女的深情。”

她高兴地把红纱巾卷过来围过去,笑眯眯地对着镜子左一看右一瞧,像个小姑娘。老伴儿打开影室灯,把她安排在座位上,给她摆了个侧身正面姿势,将她的两条粗辫子放在胸前,让她的目光朝向镜头,打了个“伦勃朗”光,然后在大座机后面用黑红两面布把头蒙起来,对着取景框上的毛玻璃构图聚焦。橡皮球一捏,快门咔嚓一响,她微笑的瞬间就被留影在了胶片上。

老伴儿看她依然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望着镜头陶醉的样子,逗得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说:“妹子,相照完了,等三天以后再来取照片吧。”她愣了一下,惊醒般地说:“嫂子,这么快,我还没感觉就照完了!”老伴儿点了点头说:“等你感觉到了就紧张起来,照出来的像就不自然,我看你在不知不觉中微笑的样子很漂亮,就赶快抓拍了。”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走上前拉住我老伴儿的手,激动得不知说啥好。

三天后的早晨,照相馆的门被咚咚敲响:“嫂子嫂子,请开门!”一开门,那位山里来的女子将一大捆青菜给我老伴儿手里一放,说:“嫂子,这是我家地里种的菜,送来感谢你!”老伴儿说:“不就是帮忙照个相嘛,不用这样费心……”

接过老伴儿递上的照片,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脸上露出满意而幸福的笑容:“照得像比本人还好看!过几天地里的西红柿熟了,我还要给你送来!”说完转身就跑。

老伴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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