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雪的一件往事

作者: 宏丹彤2016年06月05日情感散文

冬天最令我期待的并非是春节,而是能伫立在窗前,静静看一场

一片片雪花撒下来,无声无息地,就让残垣破瓦化身雕栏玉砌,让钢筋水泥灌筑的城市呈现海市蜃楼般的琼楼玉宇。而我,我在这静静纷扬的雪花中啊,仿佛窥见蓑笠翁在一叶孤舟中手执鱼竿;仿佛窥见苏堤化作隐隐一痕,张岱的湖心亭变作小小一点。这些清高的精魂若白梅嵌入纷纷尘世,也嵌在我心里。每一片雪都牵引着我的思绪,仿佛我也脱尘褪俗,遗世独立。

于是每一阵朔风吹起,我都期盼一场大雪。

有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直到今年的正月初九。

母亲的假期已尽,初九是回甘肃上班的最后期限。奈何那一天,甘陕边界骤降大雪,公路冰封,高速能否开通尚是未知数,撕扯棉絮一样的暴雪给我的心笼上了白色恐怖的阴影。双亲的眉头拧成“川”字,母亲的犹豫终抵不过电话那头领导掷地有声的命令。母亲咬咬牙上了车,有那么一瞬间,透过蒙着雾霜的车窗,我看不清母亲的脸。暗沉沉的云淤积在头顶,仿佛万物都将喑哑。离别伤感和惶恐在那一刹那被无限放大,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不知何时被塞进我的脑子: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送母亲?这念头仿佛一块生冷的铁堵住我的喉管,整个下午都让我感到窒息般的恐惧。我死盯着西安上空飘落的雪,它们无声无息,却轻易地攥着母亲的命运,我的命运,还有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命运,多么令人生畏的力量!

原来,我那些所谓羽化登仙的清高情愫,只不过是不谙世事的我摆出的一种浪漫的姿态。我在温暖的炉火边赞美它的风姿,视野里却看不见衣不蔽体的穷人缩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饱尝苦寒;我戴着价格不菲的手套打雪仗,堆雪人,却没想过可能还有可怜的孩子正缺一双御寒的棉鞋;我在家人团聚的时刻讴歌红灯下雪的璀璨晶莹,不知道还有羁旅的游子面对雪路的难行忧心烈烈,远方的亲朋对着漫天风雪望眼欲穿……

我的琼楼玉宇、雕栏玉砌,轰然倒塌。

我们,还有多少雪一样的浅薄需要被消融,多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需要被抛弃。我在成长,雪在消融……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