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欢喜

二十几年前，我在曲阜读师范的三年间，跟邻班的一个哥们玩得很好，课间或放学后，我常常去找他。为此，他的班主任和我的班主任对我们的印象都不怎么样，认为我们是那种吊儿郎当不爱学习的孩子。我明白他们看我们时的那种异样眼光，尽管如此，我们并不为之所动，依然我行我素，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牢不可破。事实上，我一直将那哥们看作是我在师范期间交到的最好的伙计，是我今生遇见的最为投缘之人，我们是相见恨晚的异性兄弟。当我走向社会，才发觉那样的友谊早已变得可望而不可求了。

因为我常常去邻班，那班里的很多同学我都认识，反倒比我们自己班里的同学更为熟悉。一来二去的，我认识了一个叫兰的姑娘。时隔多年，初次相遇的情景已经模糊了，可她爱笑的性格我一直记得。夏天，她穿黑色长裙，白色上衣，在楼道或校园里见了，她总是冲我笑笑，浅浅的那种，露出洁白的牙齿。兰是曲阜本地人，周六周日都骑自行车回家的。她好像有个姑姑或什么亲人就在学校大门口经营一家超市，卖些日用品之类的小东西。当年，我们读师范时，国家还给补助，每月都发定量的粮票和菜金，女孩子因为饭量小，不少到了月末都还有些盈余，就用粮票什么的，到超市里换些小零食吃。

有时候，课间或放学后，我到超市里买点小东西，会看见兰在柜台里面站着，笑语盈盈的。我买东西，付钱，彼此笑笑，觉得心里暖暖的，淡淡的。想想，我对她的印象，或者说她对我的印象，大概仅限于此吧。

时光飞逝，倏然三年。毕业前夕，我向她要了一张照片，彩色五寸的那种，是在学校教学楼前的一片小竹林里照的，黑裙，白上衣，一只手攀着竹枝，没戴眼镜，浅浅的笑。而我给她的记得好像是张黑白2寸的，照片上的我留着长发，穿着西装，扎着领带，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二次穿西装，西装和领带都是我最要好的那哥们借给我的。第一次是入校时按照学校规定必须穿西装校服，迫于无奈才穿的。

就因为当年她给我的一张照片，我一直记得她。一别经年，2016年春，一个偶然机会，我获知了她的微信，初次聊天，我给她发了几张我的照片，一个大腹便便、人到中年的我的照片。没想到，她还清晰地记得，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我心里觉得暖暖的。不久，我把自己珍藏的当年毕业时她送我的照片发了过去，她惊愕不已，说照片上正是年轻时的自己，想不到你还保存着，我都找不到了，说自己收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

毕业多年，我习惯了卑微地活着。很多人，很多同学，音信全无。可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孔总是在不经意间撞击着我的心灵，他们似乎距离我很远，遥不可及。当我收到兰的消息，那种奇妙的感觉让我亢奋了许久，我品尝到了昔日重来的滋味，想不到，当年交往不多的一个邻班女孩，竟然还记得我。

那天，兰在微信上给我讲了个故事。说是1998年暑假，她在曲阜某医院伺候生病的妈妈，一天，病房里来了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小伙子，他妈妈陪他来看病，是痔疮，动了手术，每天都在病床上趴着。初次见面，兰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没来得及问。几天后，小伙子能起床活动了，她正要开口，没想到小伙子先叫了姐姐，很有礼貌的那种。兰说当时听了心里一凉，心说肯定不是我了。可还是心有不甘，总要亲口问问家是不是梁山的，小伙子说：不是，就是曲阜本地的。兰才作罢了。兰在微信上说，长得真像啊，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当时遇见的就是你。兰说，当时她的事业正处于低谷，很想找个朋友聊聊，排解一下内心郁闷的。

我回复到：谢谢你一直记得我，如果这故事是真实的，该有多好。

有时候我想：曲师三年，抵不过一个转身，当我们再次聚会时，或许，我们连对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可兰的故事又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我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而今，微信将我们联系到了一起，我在这头，她在那头，都知道时光飞逝，一切都不可挽回。我觉得，这被人惦记的感觉，这充溢心间的淡淡欢喜，这彼此之间的互相牵念，就很好。

老朋友，纵然多年不见，彼此也不会走远，只为放不下当年那段纯真岁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