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文学

作者: 胡令峥2016年06月28日原创散文

从接受文学启蒙开始,一直有个疑问萦绕在侧。这一生,长短不一,我究竟要把文学当成事业来做,还是当成爱好,还是当成生活的全部,抑或其他。

一直以来,始终没有找寻到答案。或许对于这个问题来说,答案似乎本身就显得多余。越是看起来不解的困惑,越是活着所体现的最本真的状态。

对于文学,不敢妄言自己深刻的认知,只能浅谈这么多年在经历感受到的一些理解。文学,执着越久愈发感觉到她的灵性,所以常怀敬畏之心,才能寻求到一种更为恒久的力量。

记得很久之前听章诒和讲座时,她提到白先勇早期接受的文学启蒙,顿时感到一阵共鸣和首肯。白先勇的童年,因肺痨缠身便在小院独居。唯一能带给他精神快慰的便是饭后聆听后厨师傅讲述的故事。一部薛仁贵的演义开启了他一生对于文学执着的追求。其实,对比东西方文学的差异,可以发现西方的优势在于叙事文学。直到现在国内叙事文学仍旧处于一种相对弱势的境况。因为在中国文学史上,真正意义的叙事文学是从《孔雀东南飞》开始的,比西方晚很久。而白先勇接受的启蒙,恰是从叙事文学开始。我的早期文学启蒙和白先勇类似,也是从叙事文学开始。不过,因为我父母工作原因,我时常一个人在家。闲时无聊,喜欢把我听到的故事讲给笔筒听。时间久了,听的故事讲完了,述尽了。便开始给笔筒编故事听,一讲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在上小学之前,貌似印象中自己一直在给陪伴自己的笔筒讲故事。现在想来,我的童年只有一个人。被锁在家里,听着楼下同龄人的嬉笑,然后对着笔筒编故事。好像一幅画卷,像莫奈画笔下的生命。如此静谧,又不遗鲜活。

在接受基础教育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众多同龄人。家庭不一,谈话方式各有不同。性格和脾气、做事方式也开始让我觉得他们是可以走进我的故事的,变成某一个角色。那时候,我很少说话。只是喜欢做白日梦,自己沉浸在一个美丽的世界。后来在读专业课的时候,有人说,文学就是白日梦,一种思维游戏。直到现在,我在写作时,总爱抽离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去展现内心深处最美妙的那一点幻想。或许文学就是一个从古至今,数代人在共同做着的一个梦,一个直指人心的梦。这也许就是理论上文学是人学含义的一个原因。

记得在听孙正聿讲座谈超越的一句话:哲学是对于有限世界的超越,而文学是对于无情世界的超越。我一直否认这世界是一种无情的存在,反倒觉得这世界是一种多情的存在。以前和文论老师谈起过这个问题,他笑着说:多情即是无情。现在想来,文学就是在这样的悖论中存在。

在接受中学教育的时候,突然痴迷于流行歌词的音韵意味。开始大肆模仿林夕的笔触,把自己美好的幻想假之于载体。后来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通过音乐找寻共鸣感,然后随着旋律,铺排内心流淌的文字,感受词人笔触之下的流转。这也是很好的提升文学修养的方式,我习惯把这种方式叫做眼耳身意的文学通感。那时候,哼着熟悉的调子,唱着自己填的词,时有感觉不适处,稍作修改,不亦快哉。所以,文学在很大层面上,来源于模仿和直觉,主要还是通过不同年龄和阅历对审美变更所产生的模仿和直觉。

前几日,读书看到一语诗句:一种风流吾最爱,南朝人物晚唐诗。一瞬间思维就回归到林夕的文字和早年填的流行歌词,文无定法,诗无达诂,一个句子萌发的感觉就能跨越数年复归到一种感情。当即便在书页空白处写下当年写过的一段话:梦尽千山终归梦,书不解忧还读书。情堪自脱怎说情,爱到深处难释爱。现在看来,觉得着实可笑,却又反倒喟叹许多。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山巅舞蹈的人,御风而舞,与影为伴。似乎不管怎样舞蹈,总觉得仿若镣铐加身。我曾在五年前去寺院专门请教过一位禅师这一问题,为何舞蹈总能知觉镣铐。禅师问我:你觉得佛有镣铐吗?我回答:没有。他笑着说:佛也有,他只是把他的镣铐变作他背后的那个光环。细细想来,文学对于人来说亦是如此。文学就是一种最大的真实,一种逻辑的真实。所以,不管文字尘封再久,翻看之时,也能动心。这就是一种真文学,不需刻意雕琢,精心粉饰。

后来接受大学教育的时候,开始大肆创作诗歌、小说、散文和戏剧。把文学作为一种信仰,把文字作为一种朝拜方式。开始细细反思生活,解构人生。精心创作的这一年,只去上一门课程,那便是文学理论。经常与老师促膝长叹,反思创作中的关注和关怀。其实,一直在想,文学不是哲学却能针砭循理,文学不是科学却能论证世界,文学不是宗教却能给人信仰,这样看起来,文学貌似什么都不是,可她恰恰又什么都是。文学在这种前提下仿似无家可归,正是这种无家可归,反而让他四海为家。

如果说,文学是一支箭,她就是先民站在文明起点的位置,奋力射出,穿越数千年文明延续至今的一个坚实的轨迹,一种笃定的力量。文脉即是心脉,亦是人类经历灾难、战争和种种困窘不曾濒临灭绝、依然刚毅不屈的潜在支柱。这就是赤裸裸展现的生命力,这就是我们每天都在做着的同一件事:活着。

活着,便是文学的尊严,文学的自信。文学不是单纯文章,不是单纯的书籍,而是活在我们心中那个历历在目的梦,一个可以一直坚守下去的梦。

梦的土壤,让文学开出最美的花。堪破五千年,香飘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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