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陶

作者: 王大为2016年07月21日原创散文

阳台上总要种些花。一开始,没什么讲究,在花市挑了花,就连着盆子搬回来。花总是养不了多久就死了,剩下不少空盆,才注意到,那些随花捎回的花盆几乎没有我喜欢的。丢了可惜,又不想再用,真有点无可奈何。

花草装盆,如人穿衣。

这些摞起的花盆里,有釉色鲜亮的,有粗糙地画着梅兰菊竹的,也有现在流行的PVC材料的假陶盆。这样的花盆,花市上随处可见。我喜欢的是那种造型拙朴,没有上釉的陶盆,像村妇的面庞,朴素,健康,自然。如果上了釉,那釉只要像巧克力随意淋过本色的陶坯即可。总之要少一些雕饰,多一些质朴。

可这样简单质朴的陶罐陶盆,在花市如山的花盆中,却不易找到。前段日子,专程跑到花鸟市场,转了半天,总算寻到一家专卖无釉陶制花盆的,满怀希望地左翻右拣,却发现做工都极为粗糙,看不到一丝陶工们对手中泥坯的虔诚。挑中一只大肚敞口的,想着可以买来种月季,可惜它又添了两只虎头耳,那虎头做的是面目不清,非虎非蛙的一坨。

我真想找个窑场,自己和师傅一起做几只,我曾经常去的那个窑场,它现在还在吗?

读初中时,上学的路程很远,中途经过一个窑场,有个好伙伴的家就在窑场里,每天上学我都喊她一道,放学时,也常随她到窑场玩。窑场真是个好玩的地方,那只冲天的大烟囱,盯着它看,常让少年的我有一种脱离现实的幻觉。窑炉像只大蚌壳,半埋在地下,我们顺着斜坡上到炉顶那一层,那里堆满了煤,有一个一个的小洞直通下面的窑炉,像现在天花板上装修的一只只射灯。每只小洞上面都盖着铁盖子。用一根前端有钩的铁杆,钩起盖上的环,掀到一边,就能看到窑膛中火似溶浆。再拿小耙子耙些煤到洞里,瞬间像洒下了通红的钢水。我们乐此不疲,掀开这个,耙点煤下去,掀开那个,耙点煤下去。窑工们好像也乐得得到短暂的休息,由着我们在那里兴冲冲地玩。

这窑里一定有我喜欢的那种陶罐吧?我们家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陶缸是不是也来自这个窑中?

那个时候,家家都要用到陶缸,大些的外面多镶有一条黄龙,所以叫龙缸,小些的是钵子。这些陶器,釉都是亮油油的黑褐色,敲起来,有金属之声。它们用来装水,腌白菜萝卜,腌鸭蛋,放卤好的咸货、炸的圆子,还有一种口小肚大的,装菜油。总之,大大小小,各有各的用处。甚至有一年冬天,我带着刚一岁的女儿回家,见院子里弃着一只陶缸,我将它洗刷干净,放上大半缸水,给女儿洗澡。水深不易凉,女儿在水中兴奋地拍着水,咯咯笑。

后来,那些缸就被父亲在底部砸了个洞,全部作了花盆,高高低低地放在院子里种花。现在才觉得,用那些大大小小的陶缸种花真是漂亮极了。父亲种的牵牛沿着他搭的架子攀爬延伸,覆盖了半个院子。清晨起床,睡眼蒙眬地趿着鞋来到院子里,晨光透过那些花叶,惊到你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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